实话实说,互联网公司道歉认错这些事儿一点都不稀奇,我见的太多了,而且谦虚到宿华这样的歉意,真的没见过。通常而言,CEO出面发致歉信的就不多,发个深刻反思、认真整改的公司公告,就足够了。
但是,这些致歉信或公告,通常由市场公关部门制定,并作为危机公关的一部份,尽可能地将系统问题弱化为执行问题,将全局问题弱化为局部问题。这是惯常的歉意套路。
宿华避开了套路,把快手的问题径直引向了价值观,他说:
我们做快手社区的本意是希望让每一个人都有能力记录自己的生活,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被世界看见,因而消解每一个人的孤单感,提高每一个人的幸福感。如今看上去,我们做得不好,社区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原先的方向。假如社区发展不能遵守初心,一切会显得没有意义。
社区运行用到的算法是有价值观的,由于算法的背后是人,算法的价值观就是人的价值观,算法的缺陷是价值观上的缺陷。
诚恳地承认价值观有缺陷,是这封谢罪信最触动我的地方,我从中看见了宿华的真诚。
我并不认识宿华,也和大多数一线城市的用户一样,对快手这个注册用户7亿,日活跃用户1.2亿的超级应用所知很少。
我对快手的大部份认知,都来自媒体的报导,而这种报导或多或少都戴着有色墨镜,让我误以为,它是一个由残酷的、肮脏的、令人不适的东西所构成的世界。对于宿华,我以为他跟另一个技术背景的创业者张一鸣一样,有着技术性自负的人格,相信技术的潜能,觉得技术没有善恶,没有价值观,也不应当有。
不少人拿当红的短视频应用抖音跟做了7年的快手比较,并断定后者将“碾压”后者。出于好奇,我前些日子才下载了这两个应用。老实说,它们都不是我的菜,或则说,我对视频这些须要支付较高时间成本的东西有种本能的敌视。
不过,当我关掉了这两个应用,它们不同的行为方法却让我印象深刻。快手只是静静地呆着,一声不吭,如同我没有安装过它一样;抖音隔几个小时给我推送一条通知,通知的内容一般是勾引的、诱惑的,让人忍不住要点开瞧瞧。
抖音推献给我的通知
抖音这些刷存在感的行为,属于行业弊病,并不奇怪,倒是快手的安静让人倍感不可思议。这两个产品的不同,通过它们各自slogan的演化,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快手和抖音的slogan
“美好”是一种吃糖,它令人愉悦,“真实”却经常带着甜味,让人不适。所以我们喜欢手机预置的美肤功能,虽然美得自私,却不喜欢镜头中记录的真实的丑和真实的平凡。从这个角度说,做一个视频版的美图秀秀,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做一个记录真实生活的视频平台,着实须要一些勇气。
十几年前,中国互联网上有一大批做在线视频的“中国的YouTube”,它们青睐Web2.0,崇尚UGC(用户形成内容),相信去中心化。后来德国出了个Hulu,堪称没有用户形成的“劣质”内容,只有专业媒体公司生产的“优质”内容,Hulu在短时间内取得了异常迅猛的下降。
正处于版权、牌照和带宽成本等重重压力下的“中国YouTube”们,一时间似乎发觉了救命稻草,纷纷开始变脸,成了“中国的Hulu”。“每个人都是生活的编剧”,迅速败给了“世界都在看”,UGC迅速败给了电视剧。是的,对于一个电视剧和广告播放网站来说,它须要的不是想要自我抒发的不专业、不上流的“导演”,而是一双双可以帮它们看出钱来的双眼。
我当初痛惜地瓜、优酷们舍弃真正的视频革命的机会,舍弃定义全新游戏规则的机会,投降传统并成为传统的现况,感叹我们只能饱含艳羡地看着YouTube一天天伟大着,无能为力。
但转念一想,这些舍弃做YouTube,满足于成为Hulu的视频网站虽然也无可讳言,它们要活,要挣钱,任何外人无权要求它们有勇气,要求它们视死如归。
快手的本意,“让每一个人都有能力记录自己的生活,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被世界看见,因而消解每一个人的孤单感,提高每一个人的幸福感”,正好是对“每个人都是生活的编剧”理念的延续和发展,快手要完成的也刚好是前一代在线视频创业者想要完成,却中途舍弃的愿望。这真的不是这些给生活做做美肤、抖抖机灵的小甜美、小甜美可以相提并论的。
实际上,把记录、表达和传播的权力,通过技术手段赋于这个社会最基层的无数个普通人,是会让好多人倍感不适的。她们要么是精英,是传统意义上把握或则代管话语权的人,要么是已经习惯了中心化的传播范式,懂得礼法秩序,并安于现况的人,任何秩序的改变,就会带给她们强烈的失序感和不适感。
比较上去,主张崇敬,主张美化的抖音,更容易得到精英的认可,也更容易获得媒体的关注。百度资讯指数忠实地记录了媒体的这些厚此薄彼。
快手和抖音的百度资讯指数
有一次扶梯门打开,我看见一个结巴在上面喊:“抖抖抖抖抖……”原来是分众传媒的屏幕上正在播放抖音的广告,一群名星为这个非常“美好”的产品代言。不难理解,名星们喜欢这个产品,媒体喜欢这个产品,我的同学圈的好友们喜欢这个产品。这是个视频版的美图秀秀,它让世界比它原本的样子更美好。
快手所呈现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的世界,有美,有丑,有善,有恶,有积极,有悲观,有阳光,有阴霾,有希望,有绝望,是一个“真实、多元甚至有点问题的世界”(雅各布的灯塔:《能让你发觉更大世界的不是知乎,是快手》)。
这个世界根本不在精英们的视野中,即使通过媒体的报导或则爆光晓得了一点点,她们也会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将这类产品讽刺为“神经病感染神经病”的模式,并借此证明自己的中级。
这种自我觉得非常良好的人,常常会形成一个错觉,以为她们看见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概貌。所以她们常常一惊一乍:哎呀不得了了,抖音太火了,简直要把微博都给杀害了;抖音逆袭快手,快手能够撑多久?
宿华倒是沉得住气,抖音这些名星代言、强营运支撑的中心化打法,和快手根本不在同一维度。快手也做广告,也赞助娱乐节目,那只是为了撕开被带有偏见的人强行贴在自己头上的例如“low”、“低俗”、“残酷”之类的标签。
但快手自始至终绝不请名星代言,绝不扶植网红,绝不营运内容,绝不制造美好。所以今年明日头条砸下2000亿元挖角“快手一姐”MC天佑,振动了业界,快手却不为所动。
宿华曾说:“去中心化的逻辑就意味着,每位内容,每位人都是平等的。”
博客以前把个人抒发的工具交给了普通人,让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一个热爱写作的旅行者,一个小村中学的兼课老师也可以在互联网上自由抒发,并让世界看见。轰轰烈烈的Web2.0时代,也因这些庶民的自由抒发而被引爆。但文字始终是一种有着很高门槛的抒发工具,快手的手机短视频第一次把抒发权交给了更基层的人们。
今年在极客景区Rebuild会议上,宿华给快手贴了四个标签:记录、普惠、技术驱动、年轻。但是坚持觉得,“那些你不喜欢的人,她们也有记录的权力。”他们可能是喜爱绘画的建筑工人,可能是广东大理的壮家采茶姑娘,可能是青岛平度的琉璃匠人,有可能是上海五道口的我的瑜伽教练。她们共同记录着这个世界,让我们有机会听到这个世界的不同侧面,她们自己也由于这些记录而平添了幸福感。
让沉默的大多数不再沉默,还有哪些比这个更了不起的事?
【钛媒体作者介绍:keso,陌陌公众号“keso如何看”制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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