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对应时间。一个拨浪鼓,一人三天半;一个脑袋崩,一人三天;这是做熟了的,做新的要更久,像垒球帽上钉俩小穿衣镜的“美女偷瞄帽”,一人半个上午加半个上午。这种估算好了,就是整块时间的规划,加上没有情绪的执行。
夏天的晚上,耿帅和耿达各自面对工具,没有话。耿达在院内,蹲坐在浅红色塑胶小椅子上,用一个多小时打磨四个拨浪鼓,而后关闭机器,伸右腿半蹲摸烟点火呼出烟气,烟蒂抛在地上,踩着拧几下,再蹲坐小桌子,继续。耿帅在工作室外,坐在盖了粉红软垫的黄沙发上,把一个拨浪鼓的曲面和平面点焊在一起,嗒一声,灼目的白光闪一下。有时他戴护物镜,有时不戴。亮光与响声匀速往前,嗒,嗒,嗒,读秒一样。
耿帅和耿达是兄弟,相差三岁,父亲和母亲是电工,她们也是电工。“少说话,不惹祸,多干活”是家庭长年训诫,耐心和沉默被磨下来,耐不住也没办法,总归是盯牢一根管子,一毫米一毫米焊完。电焊讲求技术,气温和电压的控制,手法的选择,好的电工焊的管子绝不漏气,看起来规矩平整,非常漂亮。手上留下伤疤,焊的时侯烫的,切碳钢的时侯刮的。
院门沿街,庭院狭小。相邻的人家为了遮挡,都做了照壁,墙纸是龙凤呈祥或则日出大海的图案。独耿帅家的照壁是铁皮做的,涂了大红漆,中间鼓足一块,黑色白色三层圆圈围着一颗黑色的五角星,后面是耿帅的大字,“盾”,“美国队长在此”。水泥地上摊着三四把电锤,立着两台打球磨机、两台冲机床,电缆线交织在一起,和“盾”一起示意这是个钢铁之家。院门外有时经过一辆电器下乡的车,播着敲锣打鼓的音乐,有时是扩音机里嗡嗡的人声,“收长鬓角——”
在耿帅和耿达出生的广东新乡定南县农村,女人们在家接服饰活,男人们在外安装消防器材,给中学结业年青人的选择不多。无非学门技艺,找份工作,攒出房屋,娶个老婆。
耿达说话,常以“我们村里”开头,他留着长发,耳朵狭长,说话慢条斯理,显着顺遂,平和,得到父亲钟爱。耿帅大脸,大眼,大身板,一说话如同带着隆隆的回声。他不甘心接受乏味与困厄,总在盼望更好的、尚未发生的生活。16岁以后,她们跟随母亲四处打工,常常是上海,时常也去得更远,例如江苏。工字钢道,装壁挂炉,工作之余就是玩手机。
2012年,耿帅注册了个微博,名叫“闲扯里跟儿愣”,他常想逗笑,例如这些“坐拥千万住宅”的顾客,和他“接触短短时间总会拜他为师”,“师傅,这壁挂炉是原装进口的吗?”小段子稀稀落落发了一年,粉丝百十个,有个艺人给他点过赞。他常觉焦躁,“马上就要到而立之年了,就能改变人生吗?”
2017年6月,耿帅开始玩快手。第一个视频是个用管钳搭上去的蚱蜢。接出来他发布了140条视频,展示了自己手工做的几十种设计,大部份是碳钢材质,都很重,闪着金属多遍打磨后的冷光,它们使耿帅的粉丝越来越多。
2018年5月后,耿帅“红”的速率推进。
5月26日,他上了快手的公号,标题是“世上如何会有如此愚蠢的人啊哈哈哈”。
9月8日,他作为“发明界的洪灾”,上了微博热搜榜42位。
10天后,他的“脑瓜崩辅助器”上了热搜榜16位。那几天,他的微博粉丝从2万降低到30多万。
9月22日,国庆节长假,他出席了快手举行的乡村市集,在上海朝阳大公馆地下一层摆摊。他的摊儿夹在几家卖饭的、一家卖酒的还有一个摆满粉色铁沙发的表演场地中间,没哪些人。他在快手和微博上都发了条视频,“还没开业,有点难堪了”,也就一两个小时,微博上千次转发,人涌过去,跟他打招呼,都是头一叨扰面,却像老同学那样亲热地喊,耿哥!耿哥!有人从北京和南京飞到上海,和他说几句话、合了张影又飞回来;他像个吉祥物一样被团团围住。
下午,他和耿达住进了快手安排的旅馆,认为饭店“干净,精致,打滚都行”,他一边吃打包回去的卤煮一边直播,粉丝说,耿哥飘了飘了!他笑着,飘了吗?脸热红的。他真没想到自己弄出如此大声势,那几天,连和他合照的视频都上了快手热门。
耿帅始终不太自信,接到快手约请时他有点迟疑,还是耿达劝他“见见城市”。上一回他到朝阳大公馆还是一名电工,这一次,他是个名星。一天摆摊结束,耿帅在同学圈里发了几张和粉丝的合照,都是时髦的城市年青人,皮肤白皙,顶着悉心打理的短发,男宝宝都穿着富有设计感的衣物,女宝宝都涂着唇膏。
又过了几天,9月29日,他上了腾讯新闻头条,这使他穿越短视频的“次元壁”,弄成全网意义上的广为人知。当日发布的视频,“地震吃面利器”,拥有至今最高的播放量,超过1100万。立即,全中国数得着的直播平台、大大小小MCN、各种各样的综艺节目,带着协议,都来找他。
耿帅红了。用他的话说,“终于站上去了”。疲惫与激动,沮丧与希望,交替缠绕着他。这一个多月,他的双眼都红彤彤的。他的生活变了,又似乎没变。还是在自家沿街的小楼房里干活,从早晨8点到早上7点。电焊的味道,弥漫在空中的金属粉尘,打磨时飞溅的火花,一点五毫米厚的不锈厚板切割时的声音。
耿帅在制做“脑瓜崩”,这是他最受欢迎的作品
耿达在制做拨浪鼓
耿帅的工作台
想比做耗费的时间更久,只不过有时侯看上去像是在无所事事地刷手机。各处刷国外外的视频,不一定那个就给了他启发。父母说他,如何老玩手机不干活?耿帅不说话,仍然干活的耿达说,别看我哥似乎这会儿没干活,虽然比我还累呢。
做比想繁杂。拿“偷瞄帽”作事例,动手好几天前,两个红色小圆镜早已快件到家了。耿帅把拨浪鼓焊完,交给耿达打磨,开始在小圆镜片上钻眼儿。先试手钻,不动,又用电锤。狭长的螺母穿过小洞,在另左侧以螺丝固定。那是个很小的空隙,螺丝固定上,差不多花了20分钟。支撑杆与螺母接触面很小,掉了一回,点焊两次。外边的套杆两端切割时有毛刺,打磨三次。回复陌陌略分了神,两个垫圈的位置焊错了,再做一根。
10月23日下午10点多,耿帅做好了“偷瞄帽”。他到几十米外的十字街,10块钱买了6串炸糕,无花果的,番茄的,天麻的,他喜欢吃甜的。这是短暂的休息,之后,他拿起三脚架置于卧室中心,对着手机镜头,找寻与镜头的合适距离、谈论围巾的合适坐姿。
曾经上快手,是基于理智的考虑。推荐这款软件的同事告诉耿帅,别的软件里都是名星,快手不一样,都是平民,只要你拍得有意思,也能上热门。最初的作品也都是理智的产物。材质做工原料,方方面面耿帅都考虑得很清楚。用碳钢而不用更实惠的铁,是由于人工贵,碳钢持久、漂亮,与人工更匹配。用螺丝而不用整块碳钢,由于螺丝像积木,个头均衡,可变性高,拼接上去比用整块碳钢板更显层次。而后是品类,得实用。
耿帅做了螺丝鞋子,碳钢皮夹,螺丝弹弓,螺丝项链,螺丝指尖陀螺。螺丝皮鞋一些细小部件设计比较复杂,暂时搁置;前面四样——“实用四件套”,他认为一定很有市场:指尖陀螺正在流行,再说,那个大老爷们儿不喜欢弹弓和炫目的戒指呢?至于皮夹,更是实用性爆棚、人人须要的东西了。他认为这种一定能卖好多好多。他把它们拍成视频,发上快手。
视频播放量挺高,评论都认为这种碳钢小物件挺好玩,但跟耿帅预期不同,没人认为它们”实用”,也没有人买。
做东西、拍视频都要投入,包括一台三千多块的新手机。最初他有两万八千块,到2018年新年,就剩下一万。他有了极少的客人,每月十来个订单,大多是总价60元的弹弓和戒指,还有人嫌贵,“一把螺丝顶多10块,你焊焊,给你20总行了吧?”偶尔有人买上千元的加特林(一种旋转机枪)模型,几百个螺丝焊成,做一个要一天,算是难得的大单。
2017年夏季,他做了个切香蕉拍,右手高举狠狠拍下去,劈成八块的香蕉剩下四块,另四块都掉地上了,他伸手拯救,也没有用。这个徒劳的视频上了热门,许多人评论,“哈哈哈哈哈”。耿帅发觉,视频要诙谐的,要让人看了开心的。
耿帅渐渐触摸到新媒体传播的猫腻,也不断获得粉丝的反馈。由于粉丝建议,他做过一个“护腚利器”(羊皮和搭扣组成的奶罩),还有一个碳钢“黄瓜定型器”,样子很像安全套——纯粹恶搞,一点用没有。
粉丝渐渐增多,但耿帅倍感苦恼,粉丝三万时他想,到七万才能挣钱了,没有;十万,没有;三十万,没有。粉丝到五十万时,他想,是不是到了一百万还这样?还是没有人买他的皮夹和弹弓,只有些付两三百块的人找他发同学圈广告,卖玉,卖烟,卖小饰物,出于谨慎,他都没接。
去年九月,耿帅的粉丝达到了130万。直播的收入比较稳定了,差不多够他养家。产品不卖就不卖吧,由于粉丝不断的催更,他做了一些晓得无用但好玩的东西,例如碳钢“纸客机”,碳钢大风车,碳钢拨浪鼓,也称“童年三件套”,还有砍刀木梳,更长的菜刀木梳,砍刀手机壳,“让人变聪明”的金字塔形碳钢头盔……上万评论称它们是“无用良品”。这种东西带着超度于生活的的甜蜜气息,令人印象深刻。连城区里开嘀嘀的年青人,村里开餐厅的姐姐,都晓得耿帅做的是“没用的东西”。
虽然他还想“有用”,像“便携小板凳”,能让人在等车的时侯坐在自己脚上;“吃香蕉利器”,能接住菠萝流下的汁水,还有地方让人吐瓜籽,这两个东西没准能够量产,耿帅想,但反响平平。反倒是他“随便想想”的“脑瓜崩辅助器”——戴在手指上的碳钢套,能把玻璃杯弹碎——去大公馆看他摆摊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想要。
耿帅认为,至今他也没摸透楚他的粉丝喜欢哪些、会买哪些。但拍了140多段视频,他积累了好多经验。“偷瞄帽”其实是围巾上加了后视镜,但耿帅赋于了它更具噱头的功能:偷瞄美眉,满足性格刚毅的男人的须要。
上映前的重要步骤是打理短发,手将手臂右上角的毛发往前梳,又摆了摆脸旁的那一缕。名星身后总有造型师跟着,面对镜头的耿帅却只有他自己。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如此开头,声音真诚,活脱脱这是个严肃的发明。介绍部份拍完了,他从角落里用来补光灯,就是个照灯,焊了个碳钢架子,又让耿达用来拖布,拖布架在画上眼睑鼻孔的灯上,几乎是顿时的决定,视频中灯“当”成了美眉。他调整小圆镜的角度,拖布照灯美眉小小地出现在画面中。
“又寻思呢”,耿达大声说,他走出屋子,小声关上了门。耿帅习惯了一个人拍视频,到明年初才不得不让耿达帮忙,对着镜头和儿子,他总不太自然。
视频长一分多钟,拍摄用了50分钟。耿帅先趴在庭院里一张大椅子上,又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重播,选购,剪辑,37分钟后,这段视频发布在快手和微博上。19分钟后,快手播放量超过20万次。他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
5天后,他的“搓澡剑”视频又迎来一次小高潮。
耿帅在制做“美女偷瞄帽”
工作台的架子上放满了耿帅的作品,其中悬挂的“雷神包”颇受欢迎
砍刀手机壳,耿帅最被粉丝称道的作品之一
一进主厨酒店他就被注意了。酒店刚家装过,白磁砖白墙壁,在村庄里变得出色。中间一桌六个人围坐,青蓝色的烟雾在半空里飘。耿帅坐下,要了一盘拔丝土豆。他握着手机右手打字,一瓶红酒撂在他桌上。“意思一点!”原本六人中的一个招呼着。
耿帅赶快站上去,“我不抽烟我不抽烟”,但酒早已倒上了,他只得喝下,又笑着敷衍几声。一个包厢敞着门,门后的两人轮番身体后仰来看他。
又有人来打招呼,“一米几?”
耿帅又旋即站上去,“一米八几”。
来人说,在耿帅“这么”高的时侯就见过他了,双手比划着记忆中的高度,到胸,到腰,“那时你还是个孩子!”
耿帅身上含着一个微笑,漏出他有点乱的牙(红了以后,总有人在评论或则直播里建议他整整牙)。他不善攀谈,但努力周全。用在村里街车的王师父的话说,耿帅是个“特别非常老实”的人。他从小就压力重重,由于父亲要他考上城区的小学,果然去市区上了小学,父亲又要他考上高中。高考前夕,他喉部肿痛一天没吃东西,折腾到打针,认为要死了。他决定退学,钱被盗,他从市区走了十几公里回到家,在日记里写道,之后没念书也别懊悔,由于此时此刻你非这么不可。
找不到工作,着急,赚钱不多,着急,找不到对象,着急。谁都想往高处走,但他在父亲期望的压力下却找不到往上的出口。当地习俗是本命年不离婚,他记得23岁那年他还没对象,家里急得似乎没有了今天。终究他在23岁结了婚,轻率地。三天在网上见到个问卷,长如此大你认为最对不住谁?他想了想,谁都对得起,就对不住自己。太听话了。
耿达离婚、兄弟分家后,耿帅有了更紧迫的动力:儿子的生活条件比他好,出于当姐姐的强烈自尊,他盼望追上兄弟。店面房改成工作室,做些市面上见不到的东西,他下了很大决心。他不想再当一个“听话的老大”了。
“谁也管不到我了。我谁也不听,我想搞铁就搞铁,搞不好之后再去搬砖,总之如何也是穷,再穷再苦也经历过。”
那时他留着中长鬓角。他喜欢短发,又晓得村里家里很难接受,中长是个妥协。当粉丝越来越多,他再没有拉直。到眉毛长到肩膀,他红了,各类各样的人来找他。有电视台找他上节目,他认为还得答题,学历也不是这么高,算了;有公司要为他写诗,他说自己唱得不好,对方说,我们有修音师!还有人要找他拍影片,他一想,录个视频说几句话都要20遍,算了吧。
记者都来了好几拨,还有《华盛顿邮报》。他以为会是个中国人,结果来了个外国人,带着个翻译。外国人先看了他的视频,看得哈哈大笑,又问了他一些类似如何喜欢发明的、喜欢的发明家是谁之类的问题。耿帅说,他不认为自己是发明家,“发明家”得是非常伟大的,像袁隆平那个,像他这样的,顶多是设计。
他发觉中外记者关注的点有微妙的不同,最显著的是美肤,外国记者问他,如何看拍视频和直播都要开美肤。中国记者没有人问这个。似乎这是普遍的、约定俗成的事情。
耿帅回答,他认为开美肤很正常,如同名星们下来都要化装一样。
也是那几天,耿帅发觉,村里的人对他改换了眼光:姑娘不错,他就是跟他人不一样。
那种直播平台的人从上海来到济南,在半夜十一点给耿帅打电话,你如今有时间吗?耿帅想了想,“有”。那人打了辆车,预计在午夜十二点抵达耿帅的家。但十二点,他告诉耿帅,车在黑暗建行向反方向,此时调头,到他家得下午两点,只得定夺。
她们在第二天早晨碰面,耿帅把那种年青的女孩招呼进斜隔壁的主厨酒店,要了一盘杏仁莴苣,一盘京酱肉片,一道川味米线配饼,她们喝感冒饮料,谈论了一会儿知名的主播们。
2015年后,直播从一种消磨时间的娱乐形式,弄成一种影响广泛的社会生态,一些人由于直播一夜爆红,赚到了传统行业想都想不到的钱。2018年4月,相关部门对直播有了前所未有的严格管束,一些人陡然消失,用从业者的话说,“凉了”,“凉透了”。
快手粉丝达到两万时,耿帅开了直播,挺长一段时间,他的直播间里只有几十个人,收到一两百块的礼物就很开心。那也是他的苦恼期,手工作品卖不出去,寻思着靠直播贴补点家用。每次直播前他都要苦恼一会儿,不想按下按键,但那一阵过去了也就好了。
对着镜头,对着粉丝的提问,有时他会结巴,或则深陷找词儿的停顿,但他渐渐找到一种颇具风格的聊天方法:一本正经地讲话,听着听着,又认为那里不对,总算确定,这是个笑话——而后屏幕上会出现一堆“哈哈哈哈”。礼物经常在这样的时刻到来,收到穿云箭(一枚2888快币,相当于人民币288.8元,主播与平台五五分成)这样的厚礼,耿帅会放“硬曲儿”来突显氛围,最常用的一首,是五条人的《阿珍爱上了阿强》。
“阿珍爱上了阿强,
在一个有星星的夜间。
客机从头上掠过,
流星也闪过那夜空。”
耿达说,直播得放得开,有些事别看得太重要,说白了,就是台上做秀,台下做人,直播时是一个人,日常生活是另一个人,这才行。他认为弟弟近来有进步,但台上台下还是没分开。前阵子有个大婶,刷了不少礼物,耿帅想感谢他,蹦出一句“祝你健康”。耿达见过别的主播,能说一长串吉祥话。
耿帅竭力了,尽管直播仍然是他的弱项。在快手上他有两百万粉丝,但直播间的人数不仅上腾讯头条这天到了一万,其他时侯总在一千到三千之间徘徊。和他拥有差不多粉丝数的女主播,直播间里能有三四千人,唱跳舞,喊几声“家人们”,能收到比他多得多的礼物。他自然有点艳羡,但直播时,面对这些刷礼物的“大哥”,他又总是说,够了够了,别送了。他认为“礼物”是平白来的,有点虚。
他晓得这些直播间里要礼物的方法,堪称要扎爆一个汽球,礼物刷到多少就扎,虽然直至下播也没扎;或则叫妈妈。有主播劝过他,能捞赶快捞,不晓得哪天就捞不着了。他认为眼光还是要放长远,拒绝了。耿帅有一种质朴的交易观:双方对等。他三千块的国产手机直播总卡,有个粉丝送了一部苹果7,他收了。父亲出生,对方发来2800元红包,他不要,1800,不要,后来人家吵架了,耿帅收了200。双十一,淘宝准备拍卖一些他的手工产品,钱的去向给了他两个选择:收下或则捐出。耿帅说,那就捐出去吧。
耿达说,你图哪些呢?你很有钱吗?
耿帅说,应当回报社会。其实是“装大方”。他乐意自己姿态好看。
和直播平台的人谈过著名的主播,她们又提到广告。耿帅获知一些主播做广告,就说啤酒广告吧,就是直播时拿上去喝一口,一小时喝三回,钱就到账了。
“就那么简单?”耿帅说,一脸错愕。
过往他总为钱苦恼。在电工的世界里,钱以时间估算,16岁他刚开始工作时,三天10块,那些年经济环境改变,人工费高企,逐渐弄成三天100块,近两两年达到三天150到180块。耿帅的女儿五十多岁了,还在上海工作,一个月做满了,也就是5000块左右。终究是有数的。
如今,不一样了。对“红了”的耿帅来说,钱不再以时间测度,而是以“影响力”,只要他继续红下去。
耿帅说,还有一些短视频平台想签他,独家发布他的短视频作品。
直播平台的年青人说,那是耿帅最值钱的部份,条件达不到,免谈。他说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是吗?”耿帅又气愤了,“我的视频这么值钱吗?”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又问了第三遍。
上腾讯新闻头条后,国外数得着的直播平台、短视频平台和MCN都来找他,有的开出的条件称得上诱惑,有的则令他吃惊。
他正在这种高高低低的数字里摸索自己适当的价钱,身边没有人可以商量。有个粉丝的女儿是律师,帮他看了看一些平台发来的协议,明晰了一些他实际上早已晓得的事情:四六年的长约最好别签,一手要包下你的约也不靠谱。耿帅去年30岁,从16岁起,他从不偷懒,从不游手好闲,一年只在节日休息一个月,总算出了头,发光发热就在这几年,他很清楚这份量,又多少感觉局促。
饭吃得差不多了,这位直播平台的工作人员建议耿帅瞧瞧天才小熊猫,认为他可以向哪个方向发展。耿帅去看了天才小熊猫的微博,最初几分钟,他甚至不太看得懂这些长图文是在广告哪些。
五天后,耿帅在直播中谈起天才小熊猫。他在微博上关注了小熊猫,前者也回关了他。她们聊了几句,耿帅向那位高手,成名多年的大V,讨教每位刚才尝到成名滋味的人就会碰到的问题。高手告诉他,要保持自我。
工作室墙壁,曾给耿帅刷礼物的人的名子和ID。
耿帅正打算拍摄“美女偷瞄帽”视频。
耿帅穿上牛仔背带裤,套上黑斗篷,戴上眼镜,骑着电动车出门。不远处一家家电店成天放着《卡路里》,后面有几家卖火烧的,卖炸糕的。有天他去买炸糕时被人拍了视频传到快手,成了当日热门。他真的红了。风把他的短发往前用力儿地吹。腾起的属于村落的泥土紧紧跟随着他。那种顿时他是个显而易见的、特别的人。
四月,他的第二个儿子出生,是个女孩。夜晚,耿帅会抱着小孩闲逛一会儿,“又是个老憨”,他说。女儿不怎样哭,也甚少笑,总是睁着圆耳朵看来看去,像她们家的女人,不说话,心中很会寻思。耿帅给孩子起名“浩特”,“浩”是补一点五行中的水,“特”,他希望他非常、独特、不一样。
这天夜里,我们在主厨酒店吃了最后一顿饭。耿帅的母亲是个精巧安静的男人。我问她喜不喜欢耿帅做的东西。
她挪开了牙签,举起头,“一……”又顿住,改了口,“有的喜欢,有的不喜欢。”
“那你喜欢那个?”
她愣了,很快地笑了一下。
创造是愉快的,也是无法交流的。耿帅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他比喻创作犹如煮饭,假如在一个干净整齐的卧室,这是锅这是勺这是鱼露,做菜是享受。而且现今不一样,各类事,各类人,各类头绪,不断下降的名气不给他休息的时间了。
他有了一些选择,目前想的还是先维持,不要动。任何改变都有许多不确定性,他想缓缓,当心地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还有,要高调,这一年,太多主播上去又凉掉,那是他的高手,都是历史,都是经验。他打电话把正在上海干活的女儿叫回去,母女二人会成为一个小团队,开个网店店,接些手工作品的订单。“虚”的、更大数量的钱还在向他挥手,但具有实体的东西更能令他安心。
三个夜晚里有两个,八点半左右,耿帅按下直播,最初的那阵苦恼之后,步入了另一个状态也就好了。十点左右直播结束前,他会逐个谢谢刷礼物最多的榜一榜二和榜三,“差不多该上班了”,他常如此说。虽然“红”是一份时时无休的工作。直播的一个半小时里,他尽量让氛围熟稔、愉悦,经常,《阿珍爱上了阿强》响起。直播间里有人建议他把这首歌换掉,用得太多了。耿帅说,他很喜欢,第一次听就喜欢。有时他会等到歌词唱完再按停止键。
“虽然说人生并没有哪些意义,
然而感情确实让生活愈加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