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海滩的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区海头镇，晚上，街头巷尾，客车在一家家河鲜门市间穿梭繁忙；早晨，渡轮归港，看似安静的小镇，开始在互联网空间“热闹”起来。
3000多名网路主播，分散在海头各处，全年彻夜直播带货，之后伴着夜晚的浪涛入睡。2018年，海头镇以165亿次的点击量，成为快手播放量第一镇；2019年，全镇电商销售河鲜超过50万元。
从鱼网到互联网，这是新经济时代书写的又一个创富神话。
“三子”张延喜：海头镇直播第一人
▲“三子”张延喜在家中直播。(2020年6月5日摄)
拥有46万粉丝的海头镇海前村人“三子”张延喜，是全镇第一个做直播的人。夜晚9点是他的直播时间，此次他推荐的商品是螃蟹尾，搭配3元一袋的十三香辣酱包。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螃蟹尾，对着镜头说：“调料也不实惠啊，老铁们，少挣就少挣一点，给个双击支持一下。”
“今晚直播了1个多小时，卖了200多单。”“三子”告诉记者。在一旁，母亲殷晴絮叨上去，“又酗酒，他直播就要饮酒，还得喝白的。”
“不抽烟似乎就没有话说，她‘90后’不理解我们‘80后’，我也被她骂习惯了。”“三子”笑着说，“我俩生日差三天，然而她比我小8岁。”
去年33岁的“三子”，并不是这三年随着电商直播的盛行才成为网红的。多年前，和自己的父辈祖辈一样，“三子”靠出海打鱼为生。“从小父母就告诉我，讨饭也不出海，即便在陆地上挣三千，也不要到海上讨一万。”
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三子”还是独身。“家里穷，村里离婚起码要有房屋，我家住的还是平房，我长得又不帅，倒插门都没人要。”
出海的饭钱是每月6000元。“只要风浪不超过12级，就不回去。”2013年，“三子”买了部手机，开始连载渔船航海日记，积累了第一批粉丝。2015年，他又开始用快手拍摄海上的见闻。
“没想到好多粉丝不是冲着我的文章来的，而是来问我河鲜如何卖，我从那时就接触电商了。”“三子”说，“直播带货卖河鲜，我是海头的第一个，后来海前村、海头镇乃至启东区，都做上去了。他人每晚发10个、20个快件的时侯，我早已每晚发四五十个快件了。”
“现在我们有28部手机，装了28个陌陌，由于每位陌陌的好友上限是5000人。”殷晴说，“他交的同学全省各地都有，我们要去哪儿旅游，当地的同学都来招待我们。”
2017年是“三子”直播的爆发期，那年他挣了上百亿元，买了车，买了房，还通过直播平台认识了殷晴。2018年二人离婚，有了小孩。
殷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和“三子”线下碰面的情境。“网上直播有美肤疗效，看见他现实中皮肤没有网上这么白，下巴和鼻子都有晒黑。”她说，“但是他讲话很诙谐，我也喜欢大婶那种类型。即使家里一开始由于我们俩年纪差得比较大，比较反对，但后来还是在一起了。”
“我和妻子离婚的时侯，婚车都是快手老铁们出的。”“三子”说，“其实你们线下都没见过，但都乐意来给我助阵。”
“三子”告诉记者，如今，他的公司每晚在人工等方面的支出近1500元。“我每晚挣两千，手上留五百，一个月手头有个一两万，就很开心了。”
“钱对我来说，只要儿子女儿够用，老子身体健康就可以了。”“三子”说，“以前出海大半个月，气死累活也就万把块钱，如今头上不背按揭，我早已很知足了。”
“彩云”匡立想：没啥别的能耐，就是拚命
▲渔民在补织鱼网。（6月5日摄）
“但是我们不行啊，我们压力太大了。”网名为“彩云河鲜”的海脐村居民匡立想接过话茬，“前三天我差点崩溃了。你们都是做电商的，有人一夜里赚三四十亿元，我一夜里赚一两亿元，心中能没压力吗？”
“就在差一点崩溃的时侯，我上了抖音的热门推荐，有了流量，一下午卖了3万多单，也就是近300亿元的销售额，心情又好上去了，嘿嘿。”今年31岁的匡立想说话时表情丰富，言语风趣，“自带包袱”，实在令记者无法分辨他是真要崩溃还是“低调炫富”。
对于海头的网红主播们而言，要想吸引听众，掏出令人叹服的招数是必须的。匡立想的特色就是“吃货大胃王”，他时常在镜头后排满食物，一顿全部吃完。
接触直播曾经，匡立想和母亲用一条16米长的船打了12年的鱼。用一个字形容这名拥有288万粉丝的主播就是“拼”。他喜欢在船上直播，在船上搭炉灶，河鲜出水直接下锅，滚水正开、热气腾腾的时侯，匡立想直接把手插进去，迅速把八爪鱼掏出来，顾不上烫，一口“爆头”，小声大喊，“老铁们刷500个双击。”
所谓“爆头”，也是海头主播们创造出的花样之一。将八爪鱼剁碎后，一口咬断它的头，让上面的墨汁迸溅得到处都是。
“没有啥别的才艺吸引人，就靠拚命。”匡立想对记者说，他的牙龈因而跌伤，甚至还烫掉了一颗牙。
如今，海头镇有10多家快件货运点，日均发货15万箱，像匡立想这样粉丝过百万的网红12户，销售额破千万的有35户。
他直言，去年疫情对海虾生意有一点影响，但如今正是“静一静”的时侯，可以好好筹划下一步的方向。
“谁晓得电商能够干几年？我一个人做太累了，压力来自‘后浪’，我在船上吃东西，他人也可以模仿，可能疗效比我还好。”匡立想告诉记者，等休渔期过去，他准备找一支专业团队，弄块地开厂房，做自己的加工车间，将产业链从电商销售这一环节向下游延展。
“三十而立，我如今有自己的小目标，得再拼一把。”他说。
“菲菲姐”刘菲菲：天上不会掉馅饼
▲“菲菲姐”刘菲菲在家中直播。（2020年6月9日摄）
无论是冒着风浪出海，还是通宵直播带货，那么拼，都是为了小家和下一代过上更好的生活。
“基本没有在晚上四五点之前睡的，没有多少时间管小孩。”有近70万粉丝的“菲菲姐”刘菲菲说，小孩晚上在中学吃，白天回去就是点订餐，“感觉最对不住的就是小孩”。
和三子及匡立想本身就是渔船不同，刘菲菲曾经和妻子经营一家理发店。“同村人到店里理发，跟我们说做直播三天能赚两三千元，就心动了。最快乐的就是下播之后，复印机‘嘀嘀嘀’出单的声音。”
熬夜直播结束后，主播们一般在晚上出门补货，正值休渔期，刘菲菲卖不了河鲜，她会去购买一些干货，或则去码头拍小视频。
“天上不会掉馅饼，互联网哪有这么简单。”刘菲菲对记者说，“不是你端了锅河鲜在镜头前，就立刻能卖掉的，哪有这么容易。我和妻子一开始买波士顿螃蟹、帝王蟹之类的来拍，涨粉确实快，而且赚不到哪些钱。有人拍了一年多，最后不挣钱，只能舍弃。”
刘菲菲自觉得是“普普通通”的那类主播，没有爆过大单，也没有赚过大钱，总体平平稳稳。“这半年销售额在五六百亿元，除掉运费、保温材料费、人工费，价钱是很透明的，赚不了多少，但总比开理发店多。”
“凌晨下播之后还不能睡，得整理所有的订单，安排好明早发货，能够安心去睡，晚上出去拍小视频，白天直播带货，上播前要想好卖哪些，这个东西为何好，为何值得买，你得告诉网民，你家东西好，价钱还合适。那些都费头脑。”刘菲菲说，“尤其是冬天出海拍小视频，回去脸上都是海水，我和妻子冻得直发冷。”
让夫妻惊讶的是，因为海头河鲜产值大，价钱实惠，刘菲菲的直播间似乎人不多，但客源稳定，回头客多。
刘菲菲喜欢这些给自己打工的觉得，喜欢一家人亲力亲为的气氛，尽管实体店租金、人力成本都在涨，拍创意小视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不管挣多挣少，都很开心。”
“再好的平台也得靠自己，我们捉住了互联网这个机会，就要去努力。”刘菲菲和匡立想都是海脐村人。“我喜欢我们这个小渔港，你们都很勤奋，都肯拼。”
▲连云港启东区海头镇，网红主播到海滩渡轮上拍摄短视频。（6月10日摄）
“北漂”闫修宇：返乡创业，才有生活的觉得
下午5点，湖北男子伴传媒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闫修宇来到海头镇朱蓬口河鲜市场，为正式开始的直播选购货物。
朱蓬口河鲜市场原先是海头本地渔船零散交易的场所，随着市场需求不断扩大，如今它已发展成一个跨省海产品集散地。
这儿也是闫修宇直播销售河鲜的起点。他2年前结束“北漂”回乡创业，“当时我听家里说，有人通过电商直播，短短几个月挣了几百亿元，买了房和车。这是我们学院结业工作没几年的同龄人不能想像的。”
刚回去的时侯，闫修宇仍有些犹豫，虽然从中考算起，他已睽违故乡整整10年。记忆中，村里几乎看不到年青人，街上也冷冷清清。“但如今，主干道上是各类网红直播的培训孵化机构，一条街能有四五家快件门市，不间断地打包、装车。”
知易行难，步入直播行业，哪些时段听众人数多、卖哪些产品、如何与听众沟通，对那些问题一无所知的闫修宇发觉，自己其实从小长在海滩，却连市面上鱼的品种都认不全。
他的直播间采用了一个最笨的办法——24小时直播，连续3个月。
“因为朱蓬口是一个集散地，每天后晚上是最繁忙的时侯，忙完了早晨可以看见海滩的日出。”闫修宇说，“我就带着镜头逛市场，让听众们认识各类各样的海虾，例如早晨十一二点的鸟类市场，晚上两三点的鱼类市场，晚上的海胆市场，之后去看日出，渐渐产生了一批陪我熬夜的‘老铁’。”
原本，闫修宇无法忍受市场里的鱼气味，回去后，人和校服必须都洗一遍能够上床睡着。后来这早已不是一个问题了，“困到不行的时侯，在办公室打个地铺，挨床垫就睡觉了。”
闫修宇和“老铁”们一起学习各种海产品的名称，向摊贩讨教如何吃，甚至有些“老铁”每天会固定在日出前催他上播。闫修宇说，那是他最享受的时刻。“也许哪个时侯看我直播的人反倒最多，但极少有人说话，你们一起听着海浪的声音，静静地欣赏河边日出。”
正是这3个月的“修炼”，让闫修宇熟悉了市面上的各种海产品，把握了直播的镜头感。订单是对他努力付出最直接的慰劳，从原先的几单、几十单，渐渐涨到几百单。
“这3个月也让我发觉本地网红直播存在的一些问题，例如更多是以‘老铁’‘双击666’甚至‘爆头’这样夸张的手法去吸引流量卖货，很容易让人视觉疲劳。”
电商主播“家庭作坊”居多，聚集效应不佳；行业各环节欠缺规范的专业化指导，恶性竞争抬头；冷库、加工等配套不足，生鲜耗损过大，货源品质无法把控……“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可持续的状态。”闫修宇认为，自己的初心是把高品质的海虾带到更多中国人的饭桌上。他要延长产业链，做冻品河鲜，向标准化和品牌化发展，让更多人认可海头河鲜。
他的看法和海头镇政府对海虾电商产业的提高规划不谋而合。随着更多闫修宇这样土生土长、打拼在北上广深的年轻一代回到故乡，海头建设了电商产业园。闫修宇的公司目前“零成本”使用海前村的一处办公场地，有专业的视频拍摄和剪辑团队，还有专门的直播间供主播们白天带货直播。
“我在这儿摆上“三子”“彩云”“菲菲姐”他们的宣传板，她们是我们这儿最早的一批网红，是我们学习的榜样。”闫修宇对记者说，“无论‘前浪’‘后浪’，你们涉足河鲜电商这个事业，一个共同目标，就是把海头打导致中国河鲜电商第一小镇。”
闫修宇认为，现在在故乡拼搏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快递工作人员在装运货物。（6月5日摄）
2019年，天猫直播推动就业达400万人次，仅海头镇就有上千人。2020年“6·18”购物节，淘宝商城有13个直播间累计成交过亿元，易迅快手首场直播销售额达14.2万元。
又三天的夜晚9点，小镇网红们开始上播。
大海与直播的午夜袭戈，一曲未落。
跟随时代舞步的踏浪者，彻夜不眠。
让生活更美好，是你我平凡人生的终极曲调。
追梦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以掌声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