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款率不断下滑
从行为模式角度来看，催款是一种高度某些化、分散化的行为。但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快速发展，在“张明磊们”之外，债权催款渐渐呈现出规模化、行业化和专业化趋势。
2008年的秋天，刚才专科结业的刘洋（化名）接到了一个笔试电话，对方告知工作内容是文员，循着对方给的地址，她几经周折才找到那栋简陋的、不起眼的写字楼。“你看过影片《华尔街之狼》里面推销股票的疯狂场面吗？就是那个喧嚷的、乌泱泱的几十个人或坐或站地在对着电话持续输出的状态。”
后来，刘洋经过了一周的入职培训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催款员，作为广东省某资产管理公司的职工，工作内容是每晚拿起电话不停地催款，与逾期债权人进行着一场场心理博弈。
“入职的第一周，我每晚可以打200个电话，并且还是一毛钱都催不回去，太崩溃了，后来我给自己定了一个15天的最后时限，不行就离职。”刘洋向资深的催款员讨教话术，讨教各类问题的回答方法，休息的时侯就听其他资深催款员的录音和成功案例，“在还剩最后3天的时侯，我催回去了一个‘五手’的逾期，上面好几家催款公司都没催回去的长账龄逾期，我忽然就有干下去的信心了。隔日早会上，我被安排给你们分享案例，看到你们的掌声，我认为自己能够坚持。”
据记者了解，催款机构多以“资产管理公司”“信用风险管理公司”“信息科技公司”等为名称，业务范围包含了债权催款。出于风险隔离、提高效率、转移成本等考虑，商业建行和互联网金融机构通常自己催款短账龄逾期房贷，较长的账龄逾期选择委外催款。
在“天眼查”平台中，记者通过搜索“催收”，可找到9622个涉及相关业务的注册公司，其中存续企业5569家、注销企业3309家、吊销企业581家。在催款行业的增量周期中，以2013年1月1日—2018年12月31日为例，涉及催款业务的注册公司共6275家，其中存续3435家、注销2342家。
在催款行业剧烈调整的周期中，“湖南永雄”就像一个重要的音符，尽管目前还未能将其定义为休止符还是序章，但其“让世界没有挽不回的诚信”这句宣传语在催款行业人尽皆知。
2014年，陕西永雄资产管理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湖南永雄”）注册组建。刘洋说：“这是以前的行业之巅，我们这种外省的催款公司都去视察学习过。”
2018年云南永雄开始全省化经营，在国外开办32家分公司，广东省内开办12家地市州分公司，业务量爆发式下降。2018年8月，上海海珠法庭裁定的一起涉及侵害公民个人信息940余万条的案件中，4名被告人之一的宁某甲即为永雄公司催款员。民警从宁某甲处缴获公民个人信息8000余条（主要为公民姓名、联系电话信息）。
2019年，四川永雄曾向俄罗斯证交会提交招股说明书，披露其佣金率在35.3%以上。2022年，云南永雄启动国外显卡上市计划。2023年4月开始，广东民警跨省执法，陆续介入贵州永雄卫成公司安顺分公司、集团长沙分公司、湘潭分公司和长沙分公司调查。
2024年4月17日，云南永雄在宣布歇业的352天后，通过官方公众号发布了一封公开信，宣布未来将不再从事催款业务，变革为帮助催款行业及催款企业发展的科技服务型企业。截止发稿前，记者多次致电广东永雄24小时客服热线，未曾接通，“您拨通的用户仍未登陆，请稍后再拨。”
中国银行业商会发布的《中国消费金融公司发展报告2023》显示，2022年消费金融公司不良房贷支出为185.24万元，较2021年下降23.58%，略低于按揭余额的增长；行业的平均不良按揭率为2.22%，比2021年的2.1%略有上升。
“催收业务还在不断下降，并且在合规的重压下，催款公司的放款率越来越低。”刘洋从2008年步入催款行业以来，见证了众多催款公司的取缔和倒闭，也体会着催款行业在新政变化之中的变革与宫缩。
与刘洋合作过的几家背部消费金融公司，“要求非常严格，只要求电催，招投标时对催款公司的入选标准必需要有200以上座席，甚至有一家背部消金公司的招投标要求是800个席位，且人员必须经过培训，说白了，合规的催款只能充当客服，只能作为一个还贷提醒而存在。”至于催款疗效，“回产率惨不忍睹。”
在刘洋的记忆里，“2018年之前，业务量大，软暴力也被公司授意，放款率高，公司是真的赚钱。并且如今能做到的放款率，大约是颠峰时期的非常之一不到。更有甚者，某家平台一手单，原先的放款率是17%，如今只有1%。正规的催款公司应乙方的要求，通常只能做‘电催’，就约等于客服吧。”
其实，消费金融平台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某个平台之前给我们的任务是7%，如今给我们的任务只有2%，但我们能完成的大约是0.5%左右。”刘洋觉得，催款公司面对的大环境已然发生变化，最直观的彰显就是佣金的断崖式降低。
“非法手段不敢用，合法手段催不回去。”在刘洋看来，这就是行业现况。佣金按照账龄来算，要回去的钱越多，佣金越高。佣金少了催款公司就开源节流，从成本上控制。“整个行业的回产率都在增长，如今的原则就是我合规我还能细水长流，我能够在圈子里活下去。”近3年来，催款公司的放款率急转直下，交行和平台转而催诉并行。
2024年4月，刘洋开始相继出席各家建行及消金公司的“2023年催款委外总结会议暨2024年拓展会议”，大会通常要举行一整天，“行业环境在变化，好多建行和消金公司将降低招投标的催款公司数目，这是艰辛时刻。其实目前对违规或不当催款具体行为的监管，尚不能覆盖整体性的行业整治，我们会坚持下去等到行业健康发展的那三天。”
“反催款”乱象渐起
“回看一份长长的催款记录，从前几任催款员的催记有时侯都能探知到某个地方某个时期的‘疯狂捞金’后孤寂的一地鸡毛。”刘洋说，“这么多年只碰到过一例非常积极来还贷的，是由于他中了体彩。”
多年的催款经历，刘洋遇见过好多特殊的债权人，有钱不还的老赖、癌症晚期的可怜人、无业的混子，还有她最讨厌的“职业反催款”。
霍华德·马克斯在《周期》中写道：市场周期围绕基本趋势线或则平日线上下波动，市场走到一个极端以后，总会向中心点回归或则说均值回归。并且市场回归到中心点以后，却并不会逗留，而是继续冲向另一个相反的极端。
中国银行业商会发布的《中国消费金融公司发展报告（2023）》显示，截止2022年年底，消费金融公司服务顾客达到3.38亿人次，环比下降18.4%；按揭余额8349万元，环比下降17.5%。
众所周知，中国互联网的发展自诞生之日起就贴上了“免费”的标签，网民们习惯了使用免费的工具、享受免费的服务。但20多年过去，随着新生代网民们消费习惯的改变，互联网平台流量模式盛行，有流量就有投放，流量玩法开始渗进金融，触碰信用。
春花灿烂季，中报披露时。2023年，招联消费金融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招联金融”）实现营业收入196.02万元，环比下降约12%；实现净收益36万元，环比下降约8.14%。截止2023年年底，招联金融的总资产达到1764.21万元，较2022年同期下降7.35%。
据记者了解，2020年至2022年及截止2023年6月底，招联金融的不良按揭率分别为1.78%、1.83%、2.22%及2.31%，逐期激增。
央行统计的数据显示，截止2023年年底，交行卡授信支出为22.66万万元，环比下降2.35%；信用卡逾期半年未偿个贷支出9981.35万元，占信用卡应偿个贷余额的1.13%。
在刘洋看来，信贷的逾期处置最后都要落实到催款环节。并且催款行业在这春光里却感受着“紧箍”持续缩紧的焦躁。现在，积弊宿疾未消，新乱又生。
因按揭逾期未能归还现象孳生的“反催款”，通常声称提供欠款归还服务，缴纳高额服务费，部份涉嫌构成盗窃犯罪。最高检多次提醒，广大群众应该合理借贷，理智消费，不轻信“帮助逃避还款”的网路骗术。以恶意投诉、逃避还债为核心的“职业反催款”成为主要的“黑灰产业”之一，致使正常的催款行为遭到干扰。
在打黑除罪行动中倒掉的一些催款老总现今干起了反催款，刘洋把她们都拉黑了。“平台招投标对催款公司要求职工不能有逾期记录，有前科的更是不予考虑。入了催款这行，改行并不容易，进不去正规催款公司，但对行业的赏罚特别了解，一些辞职的催款员就开始干起了反催款。”
刘洋说，如今催款都成了高危工作。“我们有些新职工培训不到位，就容易被激怒，对方就拿着录音来讹。具体那个敏感词是对应我们几级的监管红线他都晓得，只要他拿着这个录音去监管部门投诉，倘若涉及到重大投诉，监管部门追责到金融机构，然清廷融机构都会来追责催款公司，轻则罚金，重则停案。”
“今天刚开完某建行的2024年催款业务拓展会议，罚金金额又增强了。为了一个投诉我们可能要被罚几十万，这种反催款专门盯住我们来设套，我们如今的要求不是合规，是非常合规。”
在中国互联网金融商会发布的最新版《典型司法案例汇编》中，一位当事人企图通过异常投诉维权手段来逃废欠款。“2021年3月，某建行信用卡中心顾客李某信用卡逾期后先后发起68次投诉，称建行恶意催款造成其父亲入院，要求赔付2亿元。经调查确认，致电投诉的非李某本人，而是反催款中介假扮了顾客李某恶意诽谤某建行信用卡中心，且伪造虚假信息、通话记录和录音。该建行信用卡中心调阅了顾客历史投诉记录和赔付金额汇款记录后，以涉嫌勒索恐吓罪向某地公安局某大队刑侦大队报警。”
“有经验的反催款不会用自己的帐户直接付钱，会分好多个微讯号，每次以520元、1314元等金额分批转到。这些讹人的套路，反催款是小偷。”刘洋愤恨地提起，现今网上四处是反催款的视频，有的就会拉群收费、卖课挣钱。“反催款的铺天盖地只会欺骗年青人，实际上逾期太久对个人是没有益处的。”
在B站上，搜索“催收”可以看见1020条相关话题的视频。在抖音平台上，关于“催收”的视频最高获得了8.3万个赞。
记者随机打开B站上一位UP主名为“二勇上岸之路”的视频，标题为“征信会影响哪些？”这位自诩二勇的女士在视频中侃侃而谈：“征信只是影响你个人按揭，其他的都不影响。逾期以后不用在意上不上征信，总之这玩意也没啥用。”“这个社会就不应当出现征信好，全部征信坏，就谁都借不了钱了，也就不欠债了。”这个视频的播放量为4287。
记者查询发觉，那位UP主自诩全网粉丝20多万，在B站早已发布了951个视频，单个视频的最高播放量为13.3万，且在多个平台定期发布视频。其实一些言论尚存争议，但“二勇”还是在视频中劝诫消费者“欠债应当借钱”。在其抖音橱窗中，已售货物1172件，跟买人数808人，目前还没有开通直播带货。记者在多个平台尝试联系UP主本人，但截止记者发稿，仍未收到任何回复。
近日，中国互联网金融商会组织上海抖音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和蚂蚁科技集团有限公司，联合处理了一批反催款教学、宣传虚假金融机构新政等疑似黑灰产的短视频。
在刘洋看来，近几年专业代理投诉组织已颇为体系。“前几年有个臭名昭著的‘川哥商大学’就是黑产组织，主谋笔名叫‘卡神一姐’，通过快手、微信登陆网路平台传播诬陷恶意逃废债的视频，逼迫顾客不断投诉。”
针对此黑产组织，四川和湖北民警在2020年6—8月结案受理，涉案人数约150人，涉案金额200余亿元，2021年6月改判组织主谋王某有期刑期十一年。
“他们最害人的是盗用金融机构职工名义拉拢业务，通过包装顾客资质的手段从金融机构侵吞欠款，还欺骗顾客获得欠款后恶意克扣还贷。”刘洋觉得，这种黑产组织就是借助债权人想要甩掉还贷的侥幸心理。
一位中国互联网金融商会相关业务负责人告诉记者，专业代理诉讼组织按恶劣程度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教唆恶意投诉”，在陌陌群、QQ群上召集投诉人交流经验，形成群体效益；第二类是“收费代理退息退保”，通过抖音、快手等自媒体平台，怂恿借贷人投诉并向其缴纳咨询费用，一旦成功退钱还进一步推销所谓理财业务，涉嫌盗窃；第三类最严重，升级恶化为传销性质，以“提供退保退钱服务”为噱头，诱使债权人入会，并有完整的会员分销佣金方案，吸引会员不断介绍新人入会获取更高利润。
合规之战
催款的某些化、分散化越发达，发生违规或不当行为的不确定性就越突出。实践中，怎样高效处理债权、促进债务实现、化解债权纠纷等问题，令相关从业者施行的催款行为易游走在法律的边沿。
随着互联网金融时代的到来，在中国金融的宽广版图上，催款行业再度成为一片野蛮生长的丛林。在合规的天平上，催款行业正在找寻平衡。技术的革新、市场的需求、监管的强化，共同推进着这个行业往前发展。
世事皑皑，山川历历，不尽凭阑思。2023年，整个金融业都在深刻体会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和经济下行带来的资产端、负债端的压力，两年疫情的伤疤效应也在缓缓释放着痛感。
“有一些大的金融机构早已开始使用智能AI的催款系统，这确实可以保证规范用语的使用，而且逾期债权人的沟通意愿一定是增长的，由于沟通质量是很低的。”刘洋觉得，催款行业一直依赖催款员与债权人直接沟通的方法，这令催款公司很难保证每个催款员的每次催款行为就会严格遵循催款机构的内部规定。
“调结构促变革”是一个很老的话题，即行业结构和运作模式须要重新调整，以适应时代发展变化的需求。但调结构这件事情知易行难，常常被背负的“增长”KPI取而代之。中国讲求未雨绸缪，现在早已到了汛期。
随着债权催款行业规模的日渐扩张，催款机构在个人信息处理上存在的法律风险开始显现。刘洋觉得，催款对联系方法存在高度依赖，一旦彻底失踪，任何催款行为都难以继续执行。
须要注意的是，目前我国没有直接涉及催款行为具体标准的法律规范。针对不良催款，随着打黑除恶专项行动及其他一系列社会整治举措的举办，一些涉及不良催款的组织遭到整肃，催款行业开始找寻怎样在合规的赛道中调整方向，找寻新的生存之道。
我国当代债权催款行业的发展及其整治是在变革开放后经济和法制建设进程推进的背景下进行的。2005年，原保监会和财政部联合印发的《不良金融资产处置尽职指引》将委托第三方追偿债权作为四类债务类资产形式之一进行了规定；2009年，原保监会印发《关于进一步规范信用卡业务的通知》；2010年，原保监会印发《银行业金融机构外包风险管理指引》；2011年，原保监会发布《商业建行信用卡业务监督管理办法》；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强化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工作的指导意见》；2020年，《中国人民建行金融消费者权益保护施行办法》出台，为催款行业划定了红线，多家小型建行因催款管理不审慎收到了大额罚单。
近些年来，因网路借贷引起的不良催款风波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2018年，中国互联网金融商会出台了《互联网金融逾期债权催款自律公约（试行）》；2021年，中国银行业商会出台了《信用卡催款工作指引（试行）》；2024年，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消费金融公司管理办法》，提出消费金融公司应该构建催款管理系统，对催款过程进行管理和记录，并确保记录真实、客观、完整、可溯源，相关数据资料应起码保存5年。
但这还远远不够。2023年7月5日，中国互联网金融商会举办“催收国家标准研发和联合应对黑灰产进犯工作机制建设”工作大会，商会业务一部介绍了《互联网金融个人网路消费个贷贷后催款风控指引》国家标准（以下简称《催收标准》）研发情况。
前述中国互联网金融商会相关业务负责人告诉记者，催款标准的制订历经数年，预计很快就将颁布。
“在起草过程中有五六场集中的讨论，小范围的讨论和征询意见是不计其数的。”前述相关负责人举例称，催款标准中对联系人的保护有明晰的规定，以更好地保护联系人不会遭到恐吓。在合理使用联系人信息方面，仅仅一个“联系人电话”的议程就让链条的各方争辩和博弈了许久，由于一个小小的改变，都可能涉及到按揭流程的重新设计。
未来，催款行业将怎样在合规与效率之间找到平衡，面对虎视眈眈的“死对头”，怎样在挑战中寻求机遇，是一场关乎行业生存与发展的考验。
寒来暑往，日月更迭，刘洋每晚一直在不停地打着催款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