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粉丝们以出口成脏见称。
狗粉丝们看上去“儒雅谦逊”，从不在线下玩梗和说具象话，是现实生活中最容易被忽略的大多数。
现实的压力只能在虚拟网路中获得解放，但又由于自己的普通，未能在互联网舆论中获得力量。
“NMSL”，一条新留言消息弹了下来。恭喜，你大机率是遇到了狗粉丝。
这群人甚少主动报出自己狗粉丝的身分，但你仍然还能凭着她们奇特的话语体系，在各类小型网路舆论风波中找到她们。
用表情符号拟声，取代文字来抒发自己，这大约是她们的语言体系中最非常的一点。
具象话说得如此流利的，多半是狗粉丝。
她们常把“爷”挂在嘴里自诩，高兴了说“爷笑了”，吵架了骂“给爷爬”。对你谦和时夸你“牛批”，说你真是个“带善人”，嘴臭上去骂街，一句“NMSL”是永不过时的。
这套混杂了重庆土话和表情符号的原创语言，被叫做“抽象话”。
从文学界到娱乐圈，从最热的偶像到新闻人物，狗粉丝涉猎广泛，都没放过。
作家北岛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留言区有三天会由于狗粉丝而关掉。
狗粉丝出现在北岛评论区发言，北岛关掉了评论区。/豆瓣
晚会常驻户潘长江大约也没想到，自己有三天会由于一场综艺节目，收到以百万计狗粉丝的留言。
潘长江没能在综艺中认出蔡徐坤，擒获机会的狗粉一哄而上。/微博
潘长江的微博评论区，粉丝为偶像辩护，引得的是狗粉丝的还击。/微博
向外界公布自己患上焦虑症的女星热依扎，应当也没想到，狗粉丝会比支持和关心先一步到来。
热依扎将收到的留言制做成海报，其中最大的四个字“你妈死了”是狗粉丝的口头禅。/热依扎
她们还积极出现在江歌母亲、山东学院、陈冠希、作家方方、各种热门新闻微博的留言区。
主流舆论场的人面对她们，或是为她们创造的个别梗双击，或是将她们归类为网路匪徒之流回怼，但很少有人乐意认真聆听她们。
这群总是被主流忽略的狂徒，正隐藏在主流视野之下，悄悄地成长为中国互联网影响力最大的群体之一。
互联网裂纹中成长的寄生者
提及狗粉丝，一定绕不开的是孙笑川。
最早，孙笑川还是一名工地监工。当他在工地午睡傻笑的时侯，朋友李赣在斗鱼直播干得风生水起。
随着直播工作室的逐渐壮大，2015年，李赣找到了孙笑川让他加入自己的工作室，孙笑川同意了。
对当时的孙笑川来说，这决定只关乎一份更轻松有趣、收入更高的工作。
没有人能预测到，这个看上去木讷老实、“儒雅谦逊”，实际上出口成脏的人，会一手造就出狗粉丝这个庞大的群体。
狗粉丝的诞生是一次意外。
在一次游戏直播中，孙笑川斥责这些不给自己送礼物的都是“狗粉丝”，被羞辱的“狗粉丝”因此开始了她们对孙笑川的封杀行动。
通过一系列的举报，孙笑川被厌恶他的狗粉丝逼到了海外直播平台，但他的个人微博@带带大师妹仍在微博幸存了出来。
这时，一则美国新闻在网上走红，一名女子当街暴力打伤一名老爷爷。
女子正脸与孙笑川形似。
趁势追击的狗粉丝看中了这则新闻，趁机在微博和其他社交平台上鼓吹，打老人的就是孙笑川。
至此，狗粉丝“封杀孙笑川”的行动第一次出现在主流视野。
锲而不舍的狗粉丝仍然在各类平台上企图诋毁孙笑川，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一话语模式，对此好奇、喜爱并开始模仿与发展，成为了新狗粉。
越来越多坏事被安排到孙笑川的脸上。“他”诋毁陈冠希的潮牌，用激光笔射蔡徐坤，火烧伦敦圣母院，导致中印贸易战。
狗粉丝PS出相关行为的假热搜图。
当你搜索孙笑川时，连带的搜索关键词条都是一些狗粉丝创造的梗。
在安排孙笑川的公路上，狗粉丝总是虽迟但到。
前几天的6.18晚宴，新出道的男团成员刘雨昕被激光笔照射双眼，狗粉丝便火速安排上相关词条。
但如同一把刀被制做出来后，你没法保证它会砍到谁头上。
这些蔑视和重构的抒发形式被越来越多的新狗粉学习并使用，一个又一个公众人物开始被卷入狗粉丝的旋涡。
被主流边沿化的小丑们
主流舆论场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群体，一些人下来回击狗粉丝破坏了网路舆论场的气氛。
“谷雨实验室”称她们是孙笑川背后“满满恶意的庞然大物”，“X博士”说她们是“垮掉的一代”。
《光明晚报》更是发文称狗粉丝是一种悲观文化，“需要对这些悲观文化给以杜绝”。
越来越多的主流声音加入到责备和反对狗粉丝的队列中，但这种猛烈的炮轰统统失灵了。
被主流觉得是“消极文化”的狗粉丝除了没被大众遏止，反倒有越来越多的新狗粉加入狂欢的队伍。
有人觉得狗粉丝和四处征战的“帝吧”一样，是为了获得一种集体认同感。
但与“帝吧”对内互称兄弟、对外喊“帝吧出战，寸草不生”的标语不同，狗粉丝内部的联系很弱，身分认同和集体归属感也很低。
虽然是群体作战，狗粉丝也不会主动表明自己狗粉丝身分。
一些接受专访的狗粉丝在被认出后，也并不对狗粉丝的身分倍感自豪。
她们大多认同主流对狗粉丝的评价，觉得“狗粉丝的行为就是纯粹的网路暴力就是恶”，狗粉丝是“网络蛆虫”；少部份觉得狗粉丝本质不是坏人，是一种“real”的表现。
狗粉丝的地下社群日常似乎更能证明，她们并不在意哪些集体荣誉和归属感，也不是由于集体主义才汇聚上去站到一起。
日常交往中，狗粉丝喜欢相互推搡功击，相互攀比。
有人觉得她们纯粹就是享受操纵舆论的快感，借助网路匿名的性质在网上无恶不作，宣泄情绪。
但仔细将狗粉丝参与的风波梳理一遍都会发觉，她们并不是为所欲为地网暴所有名人，而是有着自己的秩序与价值观，参与个别特定的风波：
在潘长江风波中，她们抒发的是对饭圈控评这一现象的不满；
在热依扎风波中，她们抒发的是对大V用忧郁症炒作热度这一普遍现象的不满；
在青岛学院学伴风波中，她们抒发的是对国外倾斜外国留中学生新政的不满；
在这种风波中，潘长江、蔡徐坤、热依扎和四川学院女中学生虽然都是无辜的。
但细细寻思狗粉丝抒发的价值判定，虽然都是被主流所认可，符合主流的价值判定的。她们并不是单纯的宣泄情绪。
这个被主流唾骂的群体，恰恰是一群顺应主流价值判定的人。
在影片《小丑》中，小丑阴差阳错砍死了华尔街的精英，却被底层人台视为反抗下层主流精英的英雄。
但小丑从始至终都想要走到主流舞台的中心，是个仍然努力想要获得主流认同的人。
狗粉丝如同小丑一样。
她们觉得孙笑川不是哪些好人，用重构讽刺的方法来毁灭孙笑川，却无意间创造出了一种角逐主流话语权的形式。
狗粉丝用这些方法在舆论场上抢到了发声筒，发出的仍然是主流的声音。
当狗粉丝的群体组成在变化，越来越多的新狗粉加入，一些纯粹借助网路暴力角逐话语权的“新司gay”开始出现。
对待那些时刻模糊掉的价值抒发，老狗粉们敌视且反感。
具象话集锦。
狗粉丝是你是我是他
热度很高的b站《后浪》和快手《小人物的奥利给时刻》，狗粉丝也都没有放过。
但在这两个视频相关的评论区，她们呈现了浑然不同的心态。
她们冲到何冰的微博下骂他恰烂钱，说他为资本家洗地。
但在《小人物的奥利给时刻》的评论区，她们又为奥利给阿姨呐喊赞赏。
狗粉丝群的数据统计显示，80后和90后是最主要的成员。
某狗粉活跃群的年纪分布，60前分布高是由于狗粉丝喜欢将年纪设置较大，便于能在争吵中当他人的爸爸。
狗粉丝是后浪中真正的大多数。区别于生活优越的“前浪之子”，她们都是与奥利给阿姨共鸣的小人物。
大多就读非专科的她们自诩“带专生”，喜欢在自己的社区写“带专日记”。虽然受过一些高等教育，她们一直处在社会蔑视链的中下游。
这样的她们极少能从事主流舆论中光鲜的行业，不算贫苦的底层，却又够不到精英阶级。
这样的她们被称为“后浪”时，很难不愤怒。
接受专访的狗粉丝在现实中就是普通人。看上去“儒雅谦逊”，从不在线下玩梗和说具象话，是现实生活中最容易被忽略的大多数。
现实的压力只能在虚拟网路中获得解放，但又由于自己的普通，未能在互联网舆论中获得力量。
她们不是主流精英，没有话语权；不是底层人士或弱势群体，得不到关注。
倘若不是通过这样的讽刺重构的方法，她们在偌大的互联网上，没有发声的渠道。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狗粉丝最讨厌的群体是饭圈。
当公共空间的发声领域被粉丝控评日渐侵吞时，“披皮黑”和重构偶像就是她们为角逐自己话语权的还击。
狗粉丝倒是对自己定位得很确切——他们称自己是中国特色嬉皮士。
在禁黄禁毒的互联网世界中，狗粉丝其实不能利用性和可卡因抒发自己。但无论是嬉皮士还是狗粉丝，二者都是通过一种不被主流认可的恶来角逐话语权。
饭圈仍然在控评，卖惨来炒热度的大V仍然层出不穷，留中学生倾斜新政未能改变。
狗粉丝倾尽竭力去网暴，尽管还击得到了关注和回应，但却没有撼动任何东西。
被质疑破坏网路舆论，质疑语言暴力，这么这些质疑的标准又是谁拟定的呢？其实不会是没有实质话语权的狗粉丝自己。
具象福音说：你为何只听到了狗粉丝的过份，却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木。
可这些话语，其实就是梁木本身。假如，英文互联网都以这些方法对话，这么显然面对面的彼此，其实也会隔著崇山峻岭。
✎作者|顺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