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网腾讯新闻」（ID：qqshenwang），由「深网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出品，作者马圆圆、张睿，编辑康晓，爱范儿经授权发布。
双十一购物狂欢节期间，当红脱口秀艺人李雪琴等被邀嘉宾在某平台参与了一场直播活动，这场针对科技产品的带货直播，最终在 311 万人群的围观和粉丝对李雪琴依依不舍的道别中结束。
李雪琴其实不知道，刚刚和她互动的大部分都是虚假的机器人粉丝。一位全程参与这次直播的工作人员告诉《深网》，当天结束时 311 万的听众中，只有不到 11 万真实存在，其他听众人数都是花钱刷量，而评论区与李雪琴亲切互动的「粉丝」的评论，绝大部分也是机器刷下来的。
「这次直播我们须要维护 300 万人气加互动点赞，结束是 311 万，自然人气也就不到 11 万。」该工作人员对《深网》表示，此次直播由平台发起，承接的主办方把直播疗效维护交给了某传媒公司，传媒公司再把直播人气和互动等需求，外包给一家刷单机构。
上述工作人员向《深网》全程「直播」了今天该直播活动的工作记录，以及刷量过程与直播间数据变化。
李雪琴的遭到只是当下直播带货刷量顽疾的一个写照。刚刚过去的双十二，直播带货延续了过去一年的火热景色。薇娅、李佳琦、辛巴等脑部主播动辄数十亿的交易额，越来越多的著名主播也纷纷加入「亿元俱乐部」。
然而「直播销售不过亿，不好意思发战绩」背后，却暗藏着巨大的行业泡沫和层层虚假数据。
李雪琴、杨天真等参与的双十二某直播带货活动
「很少有不买量的主播」
「从十月三十号开始，整个双十二期间我们的机器都爆满，想要找到空下来的特别难。」一位经营直播刷量软件的店家对《深网》表示，他公司开发的「云控」刷量软件在双十二期间需求十分大，每天有几百万的流水，相当于大半年的业务量，而购买者既有中小主播，也有著名带货网红。
直播带货的刷量黑产仍然存在，双十一成了这种黑产「冲业绩的最佳时侯」。《深网》调查发觉，直播带货刷量的现象覆盖了抖音、快手、淘宝、京东和拼多多等平台，直播观看人数、评论互动、甚至直播销量都可以刷。
在百度搜索「直播涨粉」「直播人气」「直播营运」等关键词，就会出现大量指向第三方直播刷量公司的广告，《深网》向其中几家刷量公司了解到，他们既可以提供机器刷量，也可以提供人工刷量。「机刷价钱实惠，人工比较贵，但是效果好」。
「抖音快手智能云控软件引流获客系统，批量养号产粉，直播互动场控，免费 DOU+，精准采集引流等功能应有尽有！需要请加 V……」在一个名为「快手抖音直播卖货涨粉」的群内，不断有人发布引流广告，也经常有「老板」咨询业务。
群内自诩有一间工作室的「小 C」对《深网》表示，他可以提供天猫（天猫）、京东、拼多多和抖音四个直播平台的人工或机器刷量服务。
以天猫（天猫）为例，小 C 提供的业务类型包括「普通机刷人气、高级机刷人气、机刷达人粉、直播间进店关注主播、直播间进店点商品加购物车、真人进店 UV、直播间进店加购 + 关注主播、真人进直播间互动、真人进直播间发言、图文后端阅读、图文后台 PV、图文后台 UV、图文后台进店、视频后端」等等，几乎囊括了淘宝直播产品的每一项数据维度。
从小 C 提供的「2020 年双11期间直播业务报价」来看，机器刷量的价钱比较低，客户花 10 块钱就可以买到一万的机刷人气。而人工刷量的价钱比较高，客户假如选用了真人进直播间互动服务，每小时须要支付每位人 15 元。
如果根据这个报价全用机器来刷，此次李雪琴所参与的直播被虚报的 300 万听众，传媒公司只须要向刷单机构支付 3000 元人民币。
小 C 称，他最多能同时安排 1000 人步入直播间互动，每人 1 小时大约可以发 100 句左右的评论，执行前提供名单供检查，可按指定文案发布，也可以按照顾客方向自由发挥。
《深网》获取的「2020 年双11期间直播业务报价」
直播间刷量几乎可以做到立竿见影的疗效。
《深网》在某直播平台随机选定一位正在直播的店家，花费 10 元向小 C 购买了五分钟内到量的 1 万普通机刷人气，五分钟内，该直播店家的观看人数从不足三千下降至一万多。
《深网》随后又耗费 60 元订购了 100 个直播间进店点商品加购物车的数据，原本不太活跃的直播间，迅速出现了好多「xxx 正在去选购」的字样。
黑产为短视频直播平台量身定做的刷量服务也「非常健全」。主要做抖音直播刷量的丁某向《深网》表示，他能提供真人挂榜、互动、送灯牌、真人实时跟播互动等服务，甚至购物小黄车的数据都能刷。
收费上，真人挂榜【赠送点赞，每号 3000 赞】1.0 元每台每小时；真人自定义随机互动 1.2 元每台每小时；真人挂榜 + 互动 + 小黄车 1.4 元每台每小时；真人加粉丝团纯送灯牌【送完就退直播间】0.4 元 1 个；真人实时跟播互动【弹幕按照直播要求】2.6 元每台每小时。并且可以订制自定义套餐。
「我和好多 MCN 机构、工会、主播都有常年合作，说实话，现在极少有不刷量的主播。」丁某声称，他能保证真人真机，可以视频验证，如果返利使用合同充数将全额退票，长期合作还可以让利。
据《深网》了解，小 C 和丁某二人相当于代理商的角色，处于直播刷量红色产业链的中游，而链条的更上游，则是前文提及的「云控」刷量软件开发商以及诸多的「养号中介」。
从直播带货刷量的红色产业链来看，数据作假几乎遍及每一个环节。
刷量骗子布满黑产链的每一个环节
自称来自广东河南某智能营销公司的林某对《深网》表示，该公司开发的「云控」软件，可以让一个人控制数百台手机在直播间刷数据。
此类软件是目前直播刷量中最常用的工具。据澎湃新闻此前报导，购买安装这种软件并绑定淘宝直播店面后，可批量点赞、购物、关注、「来了」、观看，可设置须要的总量及间隔时间，启动服务后页面会用白色小字体显示已降低的服务单项数目。
林某表示其公司目前主要做抖音平台，因为抖音带货直播的流量最大，而且可以在直播上推广天猫等电商平台的主页。
对于刷量是否会被平台封号的问题，林某解释称，「开直播对推荐权重影响特别大，云控相当于模拟出一个人操作一台手机和一个 IP，而被封号的情况常常是虚拟的，不是真机，虚拟的很容易被平台监控到，要么就是降你的权重要么就是封号。」
「我们通过机器模拟下来的和真人一样，每个号都有自己的等级。平台无法辨识下来，不可能被封号的。」
林某告诉《深网》，抖音上有很多直播店家自己不做号，而是会订购有现成粉丝的号来做直播。买到号之后，这些店家通常会先测试这个号能不能带来流量，这就须要有等级的机器粉来刷，刷完以后会得到平台的推荐权重。而这种店家也是他主要服务的顾客。
双十一期间，很多主播会做十个小时左右的专场直播，因为须要仍然保持直播间的人气和活跃度，这种直播的刷量需求很大。林某介绍说，他们当日通常派了专人服务，主播团队须要哪些，工作人员就根据要求去做。「比如说，主播会让刷问题问这个商品如何卖，新来的同学加入粉丝团，这边都会选择机器加入粉丝团，基本上主播要哪些我们就给他做哪些。」
除了和主播直接接单外，林某这样的「智能营销公司」也会发展下级代理，把软件借给小 C 和丁某这样的代理商。林某称，现在其公司加上代理，已经达到了 30 多万台机器的规模，为了降低营运难度和分散风险，有的机器置于公司，有的则置于代理哪里。
林某向《深网》提供一份代理价格表显示，100 控是 3 万块钱，500 控是 5 万块钱，所谓多少控，就是后台给顾客开多少个端口，手机须要自己打算，但可以选购华强北地区廉价山寨厂组装的产品。
林某提供的代理价格表
这些代理订购软件后，再通过为顾客刷量收回成本，赚取收益。林某向《深网》算了一笔账：代理 100 控系统预算 3 万，100 台山寨手机预算 2 万，手机支架和多口充电器 3000，网络每位地方的情况不一样暂定每年 1000。一个人去一台笔记本就可以操作 100 台机器，第一年免费服务更新，总成本在 6 万元以内。
林某在群里发的「广告」中声称，以现今的行情，100 控每月能赚 4-6 万，最快一个月能回本。不过当《深网》问及该「广告」真实性时，林某笑答「哪有这么好的事。」
与林某所在智能营销公司一样，开发「云控」刷量系统的公司还有好多，比如「企飞科技」「宝仁信息技术」等等，这些公司的业务模式大同小异。
除了软件刷量，质量更高的人工刷量需求量也十分大。这催生了一批职业养人工号的「中介」。这些「中介」一边对接主播，一边去发展自己的下线人工刷量。在多个「涨粉」群里，有中介频繁发出找寻刷量兼职的广告，这些广告称酬劳每晚从几十到几百块不等。
不过，有自诩参与过刷单的人告诉《深网》，这种兼职刷量十分不靠谱，「中介」一般支付最初刷单的酬劳后，会给更多的单子让兼职做，但做完以后给不给钱还得看「中介」。
有「中介」称，现在直播刷量的需求十分大，他们很难找到兼职，现在大多按小时或则按天结算。
直播带货何时迈向规范？
需求决定供给。直播刷量黑产的「繁荣」景象，以及黑产链上存在的种种骗术，本质还是由直播带货行业的作假需求导致的。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它的灰产地带，特别是像去年这个直播带货如此火，越挣钱的地方不是骗局就越多嘛。」一位不愿透漏姓名的 MCN 机构创始人对《深网》说。
明星、主播、MCN 机构直播刷量的动机不言自明。明星通过刷量来防止人气冷清的难堪，而主播和 MCN 机构则希望用更漂亮的数据，向店家缴纳更高的坑位费。
而很长一段时间，部分平台对刷量行为其实也是一种唆使心态。「很多人都说刷流量、刷播放量、刷粉丝平台会限流甚至封号，其实只要你不是情色、暴力、侵权等等不非常严重的，平台通常不会管。为什么？平台默认的话对她们也是好事，如果有刷粉的，平台整体数据都会好看，对平台来说也是有利的。」上述 MCN 机构创始人说。
《深网》获取的刷量软件后台合照
当然，像所有新生行业一样，直播带货也在加速迈向规范。据媒体报导，11 月 6 日，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关于强化网路直播营销活动监管的指导意见，要求依法取缔不正当竞争违法行为。针对网路直播营销中虚构交易或评价、网络直播者误导和欺骗消费者等不正当竞争问题，依据《反不正当竞争法》，重点取缔施行虚假或则引人误会的商业宣传、帮助其他经营者进行虚假或则引人误会的商业宣传、仿冒混淆、商业诽谤和违规有奖销售等违法行为。
直播平台亦加强了对刷量行为的严打力度。据澎湃新闻报导，抖音表示，2020 年 8 月至 10 月，抖音直播业务取缔封禁刷粉等作弊帐号 28 万，封禁刷人气作弊帐号 92 万。广大用户、商家提升提防，不要轻信这种作弊服务的相关宣传，如发觉这种现象及时向平台举报。
快手方面有关负责人表示，刷人气、刷单损害平台生态和用户利益，是平台仍然重点严打的行为。快手通过技术手段全链路布防，对于刷人气、刷单行为进行发觉和监控，一经查证存在违法行为，相关刷量数据将全部删掉，并依照违法情况对帐号、购物车功能进行处罚。
某中小企业 SAAS 服务机构负责人对《深网》表示，直播带货成为了当下最热门的风口，但是也孳生了好多红色产业链，主播不仅在自己「人气」上「注水」外，同时也刷单成风，甚至有些「刷单」公司声称直播带货的 GMV 也可做更改，真成了「销售不过亿，不好意思发战绩」的虚假繁荣，专业人士对「注水」现象，在技术方面虽然是挺好区分的，这种刷单行为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们听到行业上面一些脑部主播不惜冒着帐号被封禁、拉黑的风险给直播数据注水，背后是资本市场的争夺，头部网红与头部、尾部网红产生两极分化，让整个行业深陷癫疯的病态。但是，我相信这些疯狂期之后，直播带货必将会走健康成长的轨道之上。」
（文中小 C、丁某、林某等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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