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燃（shenrancaijing）原创
作者 | 王敏
编辑 | 金玙璠
这次春节回去，魏湘没想到，五十多岁的父亲，业余生活都是被短视频塞满。
2022年春节周末的前一周，身处上海的魏湘，为了能顺利回去，和父亲每晚密切关注回乡新政。只不过信息来源不同，魏湘盯的是官方公告，父母刷的是抖音快手。
他们一边刷着当地最新的新政资讯，一边同步找从上海回去的同乡，留言寻问回程是否顺利，有什么注意事项。
等魏湘顺利回到家发觉，身在小城区里的妈妈，生活、社交早已离不开短视频了。
除夕年夜饭、大年初一拜年，和很久不见的亲戚派对，母亲每晚经历的大事小情，都要发短视频记录一下，还要盯住谁点赞、谁留言了。
“创作”欲望强烈的女儿，也不忘给他人助阵。她一遍遍刷“朋友”的新动态，评价他人家的年夜饭、家庭派对，挨个点赞。父亲似乎发布的不多，但在刷短视频、给同学点赞上，也不甘落后。
辛苦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们，能够在短视频里找到乐趣，也让年轻人们倍感沮丧。但这也成了许多年轻人的困惑，因为父亲辈的中老年人一旦痴迷短视频，疯狂程度丝毫不输年轻人，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泡在里面，还可能上当受骗。
社交网络上对母亲痴迷短视频的吐槽数不胜数：“我老公，每天能发20条短视频”、“如果夜晚不偷偷关闭WiFi，他们能刷到第二天早上6点”。以往被父亲催着晚睡的年轻人，现在也不厌其烦地提醒家长放下手机。
中老年人关系网的阵地变了
春节回到老家华南小城区，最让杨茹意外的是，母亲的一条短视频，居然会一次又一次地被讨论。
春节前，杨茹五十多岁的父亲去补拍了一套婚纱照。这在当地的小城区并不常见，于是，还没等领到精修相片和成品相册，母亲就急切地把刚初筛下来的几张底片，编成短视频发在了抖音上，然后坐等亲朋好友的点赞和评论。
好在，点赞数目持续上扬、评论一条条降低。妈妈这条短视频下，不仅生活中时常碰面的同学来助阵了，就连许久不联系、搬去外省的同事，也冒下来庆贺了一波。看着“真甜蜜”、“幸福美满”、“我们也去补拍一套”的评论，杨茹父亲回复得不亦乐乎。
一条“秀恩爱”短视频引起的讨论，不只在评论区。
等到大年初一拜年，当他人取笑杨茹父亲拍的婚纱照好看时，杨茹妈妈也赶忙应和上，“你们前两天去的那种景点，风景不错”，或者“你儿子给你买的那对金耳环，挺好看的”……“商业互吹”完毕后，还会和同学再合拍短视频发布。
杨茹发觉，整个春节期间，父母辈和亲朋好友碰面聊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彼此近来拍的短视频。他们早已习惯通过短视频了解同学的最新动向，短视频也成了最主流的聊天话题之一。
图源 / 视觉中国
杨茹妈妈的习惯是，每天打开抖音后，先把“朋友”的最新视频看完，和熟悉的好友评论互动。她的主阵地在抖音，但每晚也不忘再刷一波快手，以防漏掉一些好友的动态。刷完熟人动态后，她才开始刷一些搞笑视频、新闻资讯，基本上每晚要刷一两个小时。
家在大西北的陈霜妈妈，对于短视频APP的使用习惯，和杨茹妈妈如出一辙。每天打开短视频APP的第一件事，是先把“朋友”的最新视频看完。
在陈霜的印象中，母亲往年只刷不发，但从2021年起，母亲开始主动创作，在短视频上分享动态。因为时常发，现在她日常刷短视频时也不闲着，会随时保存觉得好听的音乐以作素材备用。
这个春节回去，母亲常拉着她合拍短视频，陈霜虽不乐意但也只得配合。在一线城市工作的她，每天的工作都排得很满，别说拍短视频了，就连打开这种APP的次数都十分有限。但父母对拍短视频热情极高，也特别热衷于套用拍摄模板，陈霜形容，画风朴素甚至略显粗糙。
短视频发布后，陈霜父亲除了会关注评论、点赞数，还会打开浏览记录，一边翻看一边念念有词地评价一番，谁浏览了她的视频却没有点赞，谁竟然也来给她点赞了。
假期结束，陈霜临行，母亲还专门拍了行李箱的短视频，配文大意是，女儿回去几天，又要离开故乡去工作了。亲朋好友们都由于儿子离家远行而共鸣，纷纷评论。还没等把陈霜送到机场，母亲早已开始繁忙地回复评论了。
热衷短视频的人里，还有人当作了业余事业在经营。和魏湘的母亲比上去，她在老家四十多岁的月经，在短视频江湖里愈加资深，玩快手的年头早已有四年多。
在小城区里，姨妈日常的主要任务就是照料女儿，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每天在快手上的时间能历时七八个小时。
经验丰富的她对帐号营运颇具心得，常更新视频、关注粉丝喜好早已不够了，她还常常约请“大咖”来直播间。
当地人对本土的传统戏剧特别感兴趣，她便常约请在当地戏剧大赛中得过奖的同事到直播间。每次直播前一天，她就会发一条预告视频。为了直播效果好，她还专门订购了耳机等专业设备。
如今，拥有近万粉丝的月经，靠着直播，每个月能够赚几百元的零花钱。不过，魏湘的月经也晓得，当地有个粉丝量超2000万的网红，每个月直播能赚几万块，但短视频对于自己，只能算是与本地同学交流的一种形式。
中老年人为何热衷短视频？
“父母陌陌都不一定常看，但抖音秒回”，杨茹对深燃说道。
以前，父母热衷于在朋友圈刷屏，但如今，他们的分享欲，换了场地。
杨茹父亲之所以急着把婚纱底片发到短视频上，也是由于，她所处的圈子就是这般，生活中一碰到新鲜事就发条短视频。
为什么这届中老年人们，把社交“搬”到了抖音快手上？
起初，中老年人是认为视频比图文更生动，这前面玩法更多，而且很容易才能学会。
杨茹父亲追忆，大概是从2020年由于疫情居家隔离时开始，短视频给自己无聊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从刷他人的隔离轶事，到发自己的居家日常，在那之后，生活就离不了抖音快手了。
魏湘的儿子也是从这个时侯起，偶尔会发一些对口型跳舞的短视频。尽管发布频次远不及父亲高，但也总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更新一下。
魏湘的月经则总结了身边同学最常拍的三大短视频类型，“拍同款”、“对口型”以及“手势舞”，“这三类比较容易模仿，互动感也比较强”。
以“拍同款”为例，只要点击选择相同的特效道具，即可拍摄发布。年轻人们眼里有些夸张的滤镜、道具，却成了中老年人自娱自乐的重要形式。
中老年人“拍同款”、“对口型”视频图源 / 抖音
当身边拍的人多了，他们发觉短视频平台活脱脱早已成了视频朋友圈。
但凡打卡了当地新景点、新餐厅，或是子女们又“孝敬”了什么好东西，身边的同事们就会发条短视频记念一下。而这种中老年人生活中的“大事”随手拍，是最易造成身边同龄人的共鸣的，点赞和评论也最多。
当身边同学都去短视频上分享日常了，自己常驻短视频APP，也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圈子里的同学都在颤抖音、发快手，自己也只能跟着时代的时尚。”杨茹父亲表示。
不过，短视频平台更吸引中老年人的是，它可以让不常碰面的人拉进距离，甚至通过“可能认识的人”这一功能能把多年不祝福的旧友又联系在一起。
为了照料儿子，王鑫妈妈搬进了一线城市，远离故乡、朋友不在身边，但她靠着短视频更新，来吸引老家的同学主动交流近况。
每天儿子念书后，她三天能发三四条短视频。有时是“拍同款”之类的自拍，有时是接送外孙上下学的日常。直到新年期间回老家过节，回到了熟悉的圈子，发短视频的频度才降了出来。
念旧的老一辈们，也靠着“可能认识的人”找回了老朋友的新动向。魏湘妈妈现居华北地区，小时候曾随家人在重庆老家住过一段时间，但已多年没有回来，而且随着老一辈的去世，和许多福建的同事渐渐断了联系。但通过“可能认识的人”，他发觉了一些老脸孔，短视频就成了相互了解最新动向最鲜活的形式。
以往都是在家旁边闲谈家常，如今，很多小城区的母亲短视频下的评论区，取代了街头巷角的家长里短的集结地。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部长朱巍对深燃表示，短视频这些传播媒介相较图文而言，对中老年人会更友好。中老年人的空闲时间相对年轻人更多，而且在未来拼搏目标的规划上，也必然和年轻人不一样，往往有更多时间置于短视频上。
中老年人须要短视频社交，但更要避免痴迷
中老年人的关系网“搬”到抖音、快手上，不是坏事。深燃接触的多位年轻人都表示，家中父母通过短视频丰富了业余生活，甚至还有了一批线上网友。
短视频早已发展成为了中老年人接触社会、参与社会的渠道之一。2021年的《中老年人短视频使用情况调查报告》显示，受访中老年人中，有超过60%觉得短视频给她们“增加了生活乐趣”，近25%觉得短视频以便她们“关注同学动态、跟同学互动”、“增进和孙辈之间的交流。
但问题出在“适当”还是“沉迷”上。长辈陷入短视频，年轻人们首先担忧的是她们的身体健康。
陈霜的女儿有老花眼，长时间看手机起初就很费力，刷短视频的时侯，每次都是等到耳朵实在受不了，才会放下手机。
而且，她发觉，母亲的作息时间由于短视频发生了变化。母亲在当地从事的工作主要是集中在晚上完成，她往年总是晚睡起床，晚上9点左右就打算入眠，现在白天是短视频时间，到深夜12点都很难入眠。晚上睡得少，白天就头晕，于是她会在晚上睡四个小时的睡觉，如此循环。长此以往，她害怕妻子的脊椎、血压受影响。
中老年人放着短视频入睡早已不是个例。杨茹父亲虽然晚上工作很忙，晚上睡着之前，也要刷一会短视频能够入眠。工作不忙时，靠在椅子上或躺在椅子上，就刷短视频，往往刷着刷着就睡著了。
图源 / 视觉中国
过度痴迷短视频，也成了一些家庭内部矛盾的导火索。
魏湘就亲眼看见，姨妈由于刷短视频，与家人形成了矛盾。“她经常由于看短视频太投入，忘记本来计划要做的事，被家人批评，还被吐槽‘声音开外放，影响小孩写作业’，为此没少和家里人吵嘴。”
王鑫父母每晚督促儿子“少玩会手机，抓紧时间写作业”时，孩子总是驳斥，“你少刷会抖音、快手，我就少打游戏。”
“饭做好了也不吃，夜里12点不睡着，在家待着窗框布帘都不开，对着抖音在家里蹦蹦跳跳，美其名曰防治老年痴呆”，知乎有年轻人对母亲痴迷短视频有点无奈。
许多中老年人对短视频的痴迷程度，就像“老房子大火”，越烧越旺。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副教授靳永爱此前接受媒体专访时曾表示，相比于在互联网环境下成长上去的年轻人，中老年人触网时间较短，从互联网获得的新奇感要远远低于年轻人，因此更容易上瘾。
而因为对互联网接触少，沉迷短视频的中老年人也成了易上当受骗的“高危人群”。上述调查报告显示，中老年人作为互联网“新手”，可能更容易被骗。在有上网经历的中老年人中，近80%的人有碰到“虚假广告”和“网络谣言”的经历。
面对“点赞转发得100元”、“大佬发钱啦”等“赚钱”谎言，大量中老年人付出了时间、精力甚至金钱，最后反受骗。有“假靳东”、“假董卿”、“假马云”这些靠合成技术的“收割术”在前，中老年人也须要提高鉴别能力。
朱巍表示，面对可能存在虚假宣传信息的短视频，中老年人的识别能力不及年轻人，往往可能由于一些微小的利益就陷进去。
同时，他也强调，中老年人在短视频里耗费大量时间，原因之一是，中老年人和联通互联网之间存在着数字鸿沟，在短视频平台之外，也极少有其他平台能满足中老年人的社交、娱乐需求。
对此，靳永爱建议，这些平台可以仿效中学生保护模式，设置老年模式，为中老年人设定适宜的观看时长、帮助她们过滤掉易遭到唆使的内容等。
短视频于中老年人是一把双刃剑。父母们的初心是弥补生活中的空白和单调，只是一旦过度，恐遭其反噬。而要帮助父母在短视频江湖中适当娱乐，年轻人还须要渐渐学佛。
*题图来源于视觉中国。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魏湘、杨茹、陈霜、王鑫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