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华是谁?
如果不是投资圈或互联网圈的人,可能对这个问题一脸懵。
这位82年出生的小伙,掌控着一个巨大的互联网帝国,坐拥1400亿元财富。
每天,有2.6亿用户平均每人在他的帝国花费87分钟。也就是说,全体中国人每天共计有1.1%的生命时长,用在他的平台上。
这个平台就是2月份刚刚上市的快手,其市值目前排名中国互联网公司第五,约等于小米加百度的总和。
排在快手前面的腾讯、阿里、美团、拼多多,甚至排在后面的京东、小米、百度,大家都已经对其创始人耳熟能详。
但是对快手的创始人宿华,人们却知之甚少。甚至连快手本身,恐怕何加盐读者中的大多数,连用都没有用过。
快手到底是个怎样的平台?宿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有着怎样的过往?他是怎么把快手做起来的?
今天,我们来一探究竟。
1
不早恋的网瘾少年不是好的清华学霸
湖南湘西土家族自治州,下面有个永顺县,就是《芙蓉镇》故事发生的地方。
但宿华的老家松柏乡,不是芙蓉镇这样商旅交汇之所,而是群山之中的一个土家小寨。早些年,这里没有电、没有公路,只有茫茫的青山和无尽的贫穷。哪怕是买瓶酱油,都要走两个小时的土路,到乡上的铺子里才有。
宿华的父亲是山沟里极少有的幸运儿——他在县里的档案局工作。所以宿华虽然小时候曾在农村生活,但稍年长一点就到县城去了,严格来讲不算农家子弟出身。
不过,那个年代中国人普遍穷。宿华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块肉,就连瓜子,也只有过年时才能嗑上几颗。
1992年,宿华的父亲辞去了县档案局的公职,做起了农机生意。在那个年代,一个偏僻小县的基层公务员敢于放弃铁饭碗自谋职业,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这也被日后的宿华认为,是他自己创业基因的一个来源。
顺便说一句:字节跳动张一鸣有着与宿华极其相似的家庭背景。他父亲曾是福建龙岩市科委工作人员,也是半途辞职办厂。若干年后,张一鸣会成为宿华最大的竞争对手。
宿华的父亲下海后,家庭条件得到改善,所以有钱给宿华买当时很多小孩梦寐以求的东西:小霸王学习机。
何加盐小时候无缘接触这么先进的玩意儿,所以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在我印象中,所谓“学习机”,无非就是打着学习名义,引诱家长给孩子买,大概率会被孩子当成游戏机的一个东西。
但在宿华这里,这个东西却真正发挥了学习的作用:他用这个来学编程!
12岁的宿华,在小霸王学习机上写下了人生第一行代码,从此就爱不释手,一直到后来学软件专业,做码农,甚至创业后都幻想着,上市敲钟那一刻,他应该还在写代码。
宿华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永顺一中上的。我原以为这就是一个山区的普通中学,一查之下才发现这么牛——该校每年考上清北浙等超一流高校的毕业生,加起来能有十几名之多,要知道这只是湘西土家族自治州下面的一个县中学而已。
宿华在永顺一中以爱打游戏闻名,到高三了还会去网吧包夜。除了游戏之外,他在高中还和学妹谈恋爱——学妹是他4岁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宿华用笛子和情书征服了少女的心,正式相恋时他18岁,她16岁。
按说,又打游戏又谈恋爱,学习成绩可能会受到影响吧?
但天才就是天才。2001年毕业时,宿华以超出重点线一百多分的成绩,上了清华大学软件学院。(行文至此,某个中年男子摸了摸半秃的脑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同样是2001年参加高考的湖南考生,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捏!)
两年后,学妹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后来又考研读了复旦大学,然后到开心网工作,2011年他俩终于结束了长达13年的爱情马拉松。此是后话。(顺便说一句,与宿华一样,马云、吴晓波、张一鸣、何加盐等,也都是校园恋情修成正果。)
2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上了大学的宿华,写代码能力又有了很大的长进,接了一些外面的活,攒下了几万块钱。
那时,几万块钱对一个学生来说不是小数。一位老师告诉他们:有一位师兄,特别优秀,刚入职年薪就有10万。宿华心想,哇,太厉害了吧!
本科毕业,宿华被保送本系的硕博连读。2006年,恰好李开复主导的谷歌中国在中国大量招人,宿华也跑去面了,结果就面上了,年薪15万,后来还给了期权。
这工资已经比宿华的师兄还要高出一半,那还读个什么博啊。于是宿华就中途辍学,全职加入谷歌。
顺便说一句,与他同一年进入谷歌中国的,还有一个叫黄峥的,后来做了拼多多。
与黄峥从美国硅谷被派到北京恰好相反,宿华从北京被派到了硅谷,在那里待了一年多。
这一年的硅谷之旅,让宿华眼界大开,也激发了他创业的雄心——硅谷满地都是这样的故事:一个年轻人,随便找间车库捣鼓个产品或网站,然后就一不小心成了亿万富翁,改变了世界,这谁能不心动呢。
不过,与黄峥当时的感受一样,宿华也感到谷歌中国存在种种问题,让他觉得很不适应。加上他作为“技术小能手”又不擅长拒绝别人,今天被人叫去写网页服务器,明天被人叫去做机器学习系统,后天又去搞大规模并行计算,结果反而因为精力分散而一无所成,在评级和升职上吃了很大的亏。
2008年,宿华怀着对现实的失望,也怀着对未来的向往,离开谷歌,开始自己创业。
他先是做了一个网站视频广告的项目,但是由于一直融不到资,项目也没有什么盈利,最后只好关闭。后来也尝试了一些新的项目,都没有成功。
2009年,他原来在谷歌的同事张栋邀请他加入了百度。
张栋是机器学习领域的大牛,之前在谷歌曾和宿华合作过。2009年他以“科学家”的身份加盟百度,帮百度做“凤巢”广告系统,当年就为百度做出巨大贡献,被评为年度最佳员工。
不知为何,百度似乎总是能招到一些大牛,却又很难长久地把大牛留在那里。张栋在百度没待满两年,就出来自己创业了。他一走,宿华也就跟着走了。
张栋和宿华一起做了搜索工具one box,周鸿祎是投资人。
那会儿老周凭借360安全卫士成功了,但是原来心心念念想搞的搜索却一直没有进展,而百度却一飞冲天,成为中国互联网市场的搜索王者。心有不甘的周鸿祎投了两千万美元给张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3B”大战。
One box提供的技术帮360做成了搜索开放平台,某种意义上圆了周鸿祎的搜索梦。那会宿华是one box的技术负责人,由于周鸿祎的投资以及one box和360紧密的关系,说他们是半个360员工都不为过,只不过没有正式加入。
后来,one box被俞永福的UC收购,张栋跟着UC一起进入了阿里,宿华没有再跟去,而是自己又开始创业。
6年后快手已经大成时,周鸿祎在一次内部讲话中曾经后悔不迭地说道:
快手的CEO是原来我们的员工,帮我们干搜索的,他去干快手,我都没有投资他,傻吧,想想我都想跳楼。(转引自《宿华做雇佣军那两年》,作者潘乱,原载公众号“乱翻书”)
不过,2011年的宿华,离快手还有11公里的物理距离和两年的时间距离。
从one box出来后,他试了很多项目方向,都没有成功,稍微有点眉目的是一个社交电商产品,名叫“圈圈”,但后来也失败了。
直到2013年,某投资人撮合了一个饭局,带他认识了一个人:程一笑。
宿华创业生涯中最为精彩的时期,这才拉开帷幕。
有时候,创业就和谈恋爱一样,最美的时候往往发生在一个偶然的时间,你偶然地遇到了一个对的人,猛然发现“哦,原来你也在这里”,然后你生命中最浪漫的时光才开始。
宿华和程一笑,就是这样的故事。
3
天上掉下来200万人民币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程一笑都只能说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他并不像马云那样具有领袖气质,也不是李彦宏那样的技术大牛,也不是王兴那样的深刻思考者,也不是程维那样敢打敢冲的悍将。
在遇到宿华之前,程一笑的人生,只能说平平无奇。
1985年出生的程一笑,来自于著名的大城市、宇宙的尽头,东北铁岭。小时候的他没有留下什么值得记述的故事,如果说有一件事让他显得和其他小孩不同,或许是他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写小说投稿,得过一次稿费。
2007年从东北大学软件学院毕业后,程一笑先是在大连惠普工作过一段时间,2009年来到北京,加入当时很火的人人网,2011年离职开始自己创业。
程一笑的创业项目,是一个GIF动图工具,供用户把图片转换成适合在手机上播放的GIF图片。
2011年,就在宿华离开one box团队,在华清嘉园开始创业时候,程一笑窝在11公里外的天通苑,没日没夜地开发和维护一个名叫“GIF快手”的工具。
当时也没有人给他发工资,工具的商业化也找不到好的方式,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没钱去做推广,他就自己把自己的照片合成各种搞笑的样子,发到微博上。
早年GIF快手的页面,右为程一笑(长得和滴滴的程维有几分相似)
当时,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刚刚兴起,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手机上的信息以图文为主,在手机上看视频的时代还没到来。动图比静态图无疑有更好的表现效果,所以慢慢地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GIF快手来制作动图。
有一天,程一笑在微博上收到一条私信。对方是晨兴资本(现五源资本)的袁野,说有人要找他聊一聊。于是程一笑就去了,他和晨兴资本的合伙人张斐聊了一个多小时,晕晕乎乎地就得到了200万人民币的投资。
据日后张斐说,他们当时看好“社区+camera(摄像机)”的赛道,满世界找项目,偶然在微博上看到了GIF快手。那会儿程一笑根本就没有融资的概念,也没有其他投资人找他。如果不是晨兴资本主动找上门,就没有后面的事了。(据《第一个投中快手的人》,《人物》杂志,作者谢梦瑶,编辑姚璐)
有时候,人生的命运就是如此离奇。
晨兴投了200万,帮程一笑成立了公司。程一笑在立水桥奥北中心租了个两居室,找了本科同宿舍兄弟银鑫,又拉来了惠普时期的同事杨远熙,再招了一个至今外界都不知道其姓名的设计人员,开启了新的征程。
如此做了一年多,GIF快手的用户量做到了千万级别。但是也出现了工具型产品的普遍问题:变现困难,用户粘性不高。
当时GIF快手本身是免费的,变现主要是推广付费插件,例如女孩子给自己的照片配上一个八星八箭钻石相框,或者使用滤镜做个美颜照片。由于付费买这些功能的人实在太少,所以这点收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张斐的建议下,GIF快手由工具转型做社区,希望能够突破工具型软件的局限。
但是做了很久,用户数怎么都做不起来。此时200万融资也快烧没了,张斐建议程一笑去找别的渠道第二轮融资,但是程一笑不善言谈,尤其是不善于“画饼”,所以找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愿意投。
增长的停滞也引起了管理上的诸多问题,眼看着公司就要搞不下去了。张斐和程一笑商量把公司卖了,找了一圈,没有人愿意买。
在最后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张斐向程一笑直白地提出,你不适合当CEO,不如找一个人和你互补。
程一笑又按照张斐的建议去做了。但还是没有一个人看上他和他的公司。
张斐感叹:一笑不太会推销自己和公司,他容易把大事说得很小、很平庸。(见《专访晨兴资本张斐:拆解投资全过程,还原被神秘化的快手》,作者李曌,原载“捕手志”)
那段时间,不管是张斐还是程一笑,都被GFI快手这个项目折磨得痛苦不堪。直到后来,张斐给程一笑介绍了一个人:宿华。
这一次见面,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生无数。
4
啤酒瓶堆了一地
宿华和张斐是2011年认识的。
当时,张斐听一个创业者说,张栋的合伙人宿华很厉害,你应该见一见。于是他就带着袁野直接奔到宿华在华清嘉园租的民居。
在一间黑乎乎的房子里一张脏兮兮的沙发上,他俩的第一次,呃,首次见面,就这样发生。由于谈得很投机,后来就成为很好的朋友。
宿华做“圈圈”的时候,也和张斐聊过,张斐想投资,只不过当时宿华并不缺钱,所以没接受。不过张斐跟他说,只要是你做的项目,我都愿意支持你。
2013年,圈圈项目失败后,宿华到上海找张斐聊自己新的想法。他俩整整聊了一天,宿华提了20多个方向,张斐都不看好。最后张斐说,要不你考虑一下GIF快手吧。
就这样,由张斐组局,宿华带着他团队的7个人和程一笑团队的4个人会面。
在快手的发展史上,这一次会面的意义,等同于中国革命史上的井冈山会师。
宿华和程一笑越聊越兴奋,从晚饭时一直聊到凌晨两点多,地下空的啤酒瓶堆了二十几个。
长谈之后,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合并!
这一次合并,值得在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它是极其罕见的“创始人主动向自己引进的高管让出大股东身份和CEO位置”的合并,在现在知名的互联网企业中,仅此一例。
程一笑的格局,由此可见。
程一笑及创始团队原本占股80%,晨兴占股20%,他们各自出让一半股份给宿华及后来者。
因此,宿华进来后,GIF快手的股权结构就变为:宿华个人占股30%,晨兴占股10%,程一笑原来团队的股份由原来的80%直接降到40%。
由于银鑫和杨远熙还要从中切掉一块,所以程一笑本人的占股,降到了百分之二十多(具体数字未知,按照上市时的股权结构推算,如果宿华和程一笑后来是等比例稀释的话,程一笑当时的占股应该是24%左右)。
除了给出大股东位置外,程一笑还主动让贤,请宿华担任公司CEO,自己则退居首席产品官的角色。
从个人利益和权力的角度看,程一笑这样做,似乎很吃亏。但是如果把时间拉长到几年后,我们会看到,程一笑的大格局带来了他的大成功。快手之所以有未来这么好的发展,和程一笑此番的大度分不开。
宿华的加盟,带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是清华软件学院的出身,具有谷歌和百度的从业经验,又有和张栋一起做one box的经历和自己创业的经验,如此种种,把GIF快手创始人团队的档次,提升了不止一个级别。
在融资和招聘的市场上,GIF快手从无人问津变成了大热门。
首先就是晨兴资本立马往GIF快手追加了100万美元,然后公司在找其他投资人和技术大牛时,吸引力都大大增加,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投资机构和人才,都纷纷加入进来。
除了这些对外的作用外,内部管理和经营,也因宿华的到来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主要的,就是GIF快手的转型。
宿华不满足于仅仅用自己的技术去改造这个工具型的产品,而是大刀阔斧地往“社区化+视频化”的方向走。虽然这两个方向都是程一笑此前已经开始尝试的,但是没有这么坚决和彻底。
宿华彻底去掉了GIF功能,使GIF快手完全转型成一个短视频的社区,后来把名字中的GIF也直接去掉,产品名就叫快手。
刚开始,用户数剧降了90%。在任何一家公司,业绩如此下滑,都足以引起投资人和创始人的警惕,并开始怀疑新任CEO的眼光和能力,从而导致内讧。
但快手是个例外。
虽然连宿华本人都一度困惑:我们转型是不是走错了?但张斐和程一笑都给他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让宿华坚定地朝着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
这是一条很难的路。因为从GIF转型为短视频的快手,几乎等同于冷启动。一个冷启动的互联网项目,如果想要迅速把用户做起来,要么就要狂砸广告,如淘宝;要么就依靠其他大流量平台带动,如百度音乐和腾讯的系列产品;要么就依靠拉明星大咖,如微博和知乎。
作为一个社区产品,快手更加接近同为社区的微博。很多人也建议宿华和程一笑去拉拢一些明星来迅速吸引用户。但宿华和程一笑一致选定了一条新的道路:不找明星,只服务普通人。
宿华和程一笑在公司最底层的理念上完全一致,那就是:快手是记录普通人的真实生活,而不只是明星们的美好生活。
所以他们没有专门对接明星和大V的运营团队,绝大多数员工都是工程师;产品的界面尽量简单化,让小学文化的人都能马上看懂并且会操作;视频的时间则限定为7秒(几年后才放开时长的限制),这样就不需要任何的编排和剪辑,任何一个人拿着手机就可以拍摄和上传。
由于宿华在谷歌和百度都是机器学习的专家,对算法理解很深,他在快手里加入了算法推荐。这和当时以图文内容为主的今日头条不谋而合。
从那时起,中文互联网走出了此前门户网站由编辑来选择内容的1.0时代,和微博、公众号等根据关注关系来呈现内容的2.0时代,进入到根据用户兴趣来推荐内容的3.0时代。
快手是短视频领域算法推荐的开创者。若干年后,全中国的短视频平台用的都是这套方式。
在平台流量的分发上,宿华改变了早年互联网的“按时间序列分发”和微博、公众号的“按关注列表分发”,而是采用了“普惠式分发”:注重给普通人、新人引流,让普通的创作者,也能享受到被人关注的滋味。这对于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关注的普通用户而言,有巨大的吸引力。
因此,早期的快手更吸引的与其说是“观看者”,不如说是“创作者”,尤其是“草根创作者”。平台的内容量和用户数以指数级的速度迅速扩大起来。
在这一套组合拳之下,从2014年春节开始,快手的每日活跃用户从1万左右开始攀升。当年4月,快手开通了QQ分享的功能,使快手短视频可以一键分享致腾讯微博和QQ空间,用户数开始井喷,很快就到达了日活50万的规模。
这个增长速度引起了很多投资机构的注意。让投资人兴奋的是:快手当时的增长几乎都是自然增长,而不是靠广告和推广;其用户的平均年龄很小,是年轻人的天下;在地域的分布上,快手不是集中于一线城市,而是以符合中国人口分布的状态,在大中小城市和乡村相对均匀地分布,实际上就是“下沉”做得好,把“五环外”人群纳入到网上来。
在大好形势下,宿华和程一笑开启了快手的B轮融资,目标为估值6000万美元。这在市场上几乎引起了疯抢,最后花落到红杉中国、DCM两家(领投)。日后,这笔投资会成为两家最值得骄傲的投资之一。
其中DCM投资的过程,很能代表当时快手在市场上的抢手。
当时由于DCM内部流程走得比较慢,其董事合伙人林欣禾大为不满,对团队说“这个 deal 想做就不要砍价”、 “大家在犹豫什么?要马上签下来。”
DCM和快手签了后,另一家大基金立马加价50%来抢,未能得逞。(见《DCM爆发前夜领投快手,IPO账面回报超100亿美金的秘密是什么?》,林桔,原载公众号“投中网”)
5
天空中出现一只大鲸鱼
随着智能手机和4G网络在中国的普及,短视频突然成为了一个超级风口。而有了技术又有了钱的快手,开始在风口上高速飞翔。
到2016年初,快手的用户数已经达到3亿级别,成为除微信、QQ和微博之外的中国第四大社交平台。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么大体量的一个平台,用户基本上都是在快手上自娱自乐,而微博、微信、知乎、豆瓣以及其他各大内容平台乃至互联网的各大媒体,几乎没有人关注到快手。
也就是说,即便到了3亿多用户的规模,快手在中国互联网的舆论场上,依然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存在。而快手的创始人宿华和程一笑,除了投资圈和互联网圈之外,更是无人知晓。
直到2016年中,一篇题为《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作者“X博士”)的奇文在全网爆火,才让快手这个APP突然浮现在大家面前。
一时之间,微博、微信、知乎、豆瓣以及各种媒体和自媒体,都开始以一种猎奇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似乎凭空出现的庞然大物。人们这才发现,原来,就在我们身边,有这么大体量的一个互联网平台,有这么多在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声音、但是在这个平台上自得其乐的人。
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个平台上活跃着很多在主流互联网平台上看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人和事:有人表演鞭炮炸裤裆,有人表演生吃活蛇,有小孩子模仿成年人抽烟喝酒,有十几岁的少女展示自己怀孕的大肚子……
X博士在文中重点写了快手上呈现的“被遗忘的乡村”,他说:“6.74亿农村人口的生活状态,没人关注。” “快手中的世界和北上广深完全是两个没有共鸣、没有交集的世界。”
虽然X博士选取的案例并非快手上的全部,但是却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他相对准确地描述了那个阶段的快手所覆盖的主要群体:被主流互联网所遗忘的一群人。
而这其中,也正隐藏着快手成功的密码:让更多的普通人更便捷地接入互联网——虽然也许是以主流人群嗤之以鼻的方式(与快手的差不多前后脚崛起的拼多多,也是用了同样的模式)。
从第一次进入公众视野开始,快手就被贴上了“low”、“土味”的标签。此后,这些标签如影随形,无论快手如何努力,都无法甩掉。
而宿华和快手的其他人却并不认同快手“low”的说法。他们认为,生活没有高低,快手只是展示真实的世界是怎样的。
在此之前,快手完全是埋头发展,不问世事的状态。但是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圈”之后,媒体的聚光灯聚焦到快手以及宿华身上。
此前连公关部都没有的快手不得不组建公关团队来应对这些事情,宿华本人也开始频频接受一些媒体和自媒体的采访。例如接受李志刚的访谈、参加创业黑马的大会,与极客公园张鹏对话等等。
从后台数据看,外界的围观,并没有对快手用户数产生什么影响——既没有负面影响,也没有正面影响。快手还是按照原来的步伐在发展,到2016年底,快手的日活用户已经达到4千万。
按照惯例,在中国互联网圈,一家新的平台做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要选边站了:选择阿里还是腾讯,是几乎每一个稍有成功的互联网创始人,逃不过的宿命(唯一例外的是张一鸣)。
宿华最初的选择是阿里。据阿里资本的张鸿平透露,他作为宿华在清华同系的师兄,花了很大的力气去争取给快手投资,本来都给了口头offer,但不知为何被阿里内部否决了。(见《阿里投资:一个昔日操盘者的回忆和思考》,原载“虎嗅口述史”,张鸿平口述,王立娴编辑整理)
于是,后来快手就转身投入了腾讯的怀抱。2017年3月,腾讯领投了3.5亿美元的战略投资,给快手贴上了大大的“腾讯系”标签。从那以后,腾讯在每一轮都没有缺席,最终成为快手的大股东,占股达到21.567%。
按照今天快手的股价计,腾讯拥有的快手股票市值高达2566亿港元。这是腾讯历史上最划算的投资之一。
而这个“最划算”,还不仅仅表现在金钱上。腾讯还借投资快手占据了短视频赛道的有利地位。在日后与字节系的竞争中,快手是对战抖音的最重要干将。如果没有快手,腾讯在短视频时代会头疼得多。
6
活成了对手的样子
抖音的起步,其实比快手要晚很多年。
2016年9月,抖音才正式上线,那时候快手都已经成立5年,宿华已经加盟3年,快手也早已成为短视频领域独领风骚的王者。
抖音的打法和快手有类似也有不同。
类似的地方在于,都是算法推荐,都是短视频。
不同的地方在于,抖音号称“记录美好生活”,与快手的“记录真实生活”形成鲜明对比;抖音花了很多钱邀请帅哥美女入驻,大力做推广,快手几乎没有推广;抖音采取了单列大封面、上滑切换视频的方式,比起快手的双列小封面、上滑出现评论区的方式,社区感弱了,但是沉迷感更强了。
与快手默默耕耘多年没有出圈不同,抖音一开始就瞄准一二线城市的用户,这些用户在互联网舆论圈占有主导地位,所以抖音一开始就是网红APP,发展非常迅猛。
但不知为何,快手内部并没有把抖音当回事,高层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甚至在2017年4月,还把工作状态从“创业状态”转变为“守成状态”:此前一直是大小周工作制,每晚10点下班;后来改为5天工作制,每天7点下班,并规定非必要不加班。
2017年7月,正在抖音即将爆发式发展的前夕,快手内部开了一次研讨会,分析师们向高层汇报了一个研究结论:用户玩抖音有利于快手的发展。而高层对抖音崛起的反应是:没有反应。(见《快手往事:得老铁者,失天下》,作者判官,原载公众号“判官老司机”)
从数据上看,高层们的“没有反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快手的日活是几千万级别的时候,抖音才几十万。
但是,到2018年春节,抖音借春晚做了大力的推广,日活直接飙升了3000多万,峰值甚至达到6646万,离快手只有一步之遥。
而到2018年上半年结束的时候,抖音已经干净利落地超过快手,成为中国短视频第一大平台。
此时,抖音上线还不到两年,而快手已经运营了整整7年。
但快手面临的,还不仅仅是竞争对手的一骑绝尘,而是自己的一堆问题。
X博士的文章提出了快手的“低俗”问题,宿华还可以用“生活没有高低”来辩解,但是随着快手的日益壮大,平台责任的问题,就日显突出。
早年间,快手没有内容审核团队。内容分发主要由算法来决定。碰到用户举报的视频,由宿华和程一笑亲自审核,俩人都快看吐了。后来融资到位了,才有了专门的内容过滤团队。但也有很多灰色的空间,考验着创始人的价值观和平台的坚守。
2016年10月,快手上爆出凉山“伪慈善”的问题——有骗子在快手直播给贫困民众发钱,直播结束又把钱收回去。快手平台对这个事件没有任何察觉,直到骗子团队内讧,问题爆出来,快手才知道。此时,已经在网络引起了巨大的谴责声浪。
快手采取了报警、封号,给曾经打赏骗子的用户退钱等方式来处理,并且把平台上所有涉及凉山公益的账号一刀切地封禁了事。
这个事情很快就过去,没有引发太多余波,不管是宿华还是快手内部,都没有怎么当一回事。但是到2018年,快手终于遇到一次巨大的公关危机。
2018年3月底,央视《新闻直播间》和《东方时空》点名批评一些平台“热捧早孕网红视频”,用词很尖锐:
“为了博眼球牟利,无视伦理道德以及对青少年的不良影响。像这样的直播平台,它的底线在哪里呢?”
其中,有两个平台被央视直接点名,一个是字节跳动旗下的火山小视频,另一个就是快手。
第二天,央视《新闻1+1》又以《谁在推送“少女妈妈”》对此作了专题报道。据央视的报道,这些平台不仅放任不良视频在平台流传,甚至还标注“官方推送”字样,送上热门。
央视质问道:
宿华(获得各种社会荣誉)……是因快手……对普通人视角真实记录的坚持。但是,类似未成年妈妈这样“真实”、这样的“记录”,能不加选择地通过迅捷的科技手段,特别是在一家公共视频网站,如此传播吗?
4月3日,宿华发布了题为《接受批评,重整前行》的公开信表示道歉。其中说道:
我们做快手社区的初衷是希望让每一个人都有能力记录自己的生活,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被世界看到,从而消解每一个人的孤独感,提升每一个人的幸福感。现在看起来,我们做得不好,社区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如果社区发展不能遵循初心,一切会变得没有意义。社区运行用到的算法是有价值观的,因为算法的背后是人,算法的价值观就是人的价值观,算法的缺陷是价值观上的缺陷。
宿华提出,(快手要)“用正确的价值观指导算法”。
这次处罚和宿华的道歉信,涉及到了短视频以及一切推荐算法必然会遇到的关键问题:算法究竟有没有价值观?
在2017年8月与极客公园张鹏的对谈中,宿华曾经说过,这个问题他想了30年。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算法里面蕴含的是团队的价值观。他认为,算法本身没有价值观,但它体现工程师的价值观,算法只是辅助人,该有担当还要担当,快手也需要算法促进公序良俗,而不是想法。
这和张一鸣直白地说今日头条不关注价值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一鸣曾经在采访中宣称:“媒体是要有价值观的,他要教育人、输出主张,这个我们不提倡。因为我们不是媒体,我们更关注信息的吞吐量和信息的多元。”(见《对话张一鸣:世界不是只有你和你的对手》,财经杂志宋玮,公众号“Late News by 小晚”)
可以看到,宿华的表态比张一鸣要好听得多。不过,在快手实际运营的过程中,却未能如宿华一直宣称的那般高尚美好,央视点名的事情,就发生在极客公园对谈几个月之后。
除了价值观层面的问题外,快手的内部管理,也远远追不上公司壮大的速度。
公众号作者“判官”在《快手往事》一文中记述了他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快手技术远远落后于发展的需要;内容池沉淀着大量低质内容无差别地推送给用户;开发团队和产品团队之间矛盾重重;封闭压抑、邀功诿过的风气蔓延;工作孤岛化;新人与旧人团队互掐……(见《快手往事:得老铁者,失天下》,作者判官,原载公众号“判官老司机”)
快手内部老员工朱蓝天也曾以《谈谈我司的病》为题,直接在快手内网开炮,称员工不了解公司战略,普遍觉得做得不如竞争对手,内部人心浮动;高层喜欢用空降管理者,但这些人并没有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业绩;公司内部派系林立,大家都很心累。他直接把公司的氛围形容为“吃人的制度”。
宿华和程一笑都对朱蓝天的帖子做了回应,大意是:问题都是已知的,都在处理之中,快手的价值观并没有变质。
在一家快速发展的公司,价值观和内部管理问题,短期看可能并不会伤及根本,因为发展本身就会掩盖一切。所以上述问题,对宿华和程一笑而言,也许并没有那么在意。
真正让他们寝食难安的,是抖音带来的竞争压力。
经过2016的无视和2017的“没有反应”,快手从2018年中彻底被抖音超过,此后距离越拉越远。
大家都知道,互联网产品往往是赢者通吃。在很多领域,如果一家公司无法做到第一,就有可能会被市场淘汰。也有一些领域可以做到双巨头并存,但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你的领域最后的格局是单一寡头垄断还是双巨头并存呢?
快手在早起步5年多的情况下,被对手用了短短500多天的时间就超过,其压力可想而知。
在快手发展的早期,宿华的目光都更多地聚焦在用户价值和公司的长远目标,那时候,他们并不怎么去夸耀用户数、日活等数据。广告推广、商业化等方面也都很谨慎,被外界认为是“佛系快手”、“慢公司”。而宿华也并未对此作任何辩解。
但2019年,宿华坐不住了。
该年年中,他和程一笑在内部发表了措辞激烈的联名信,称“我们对现状很不满意,松散的组织、佛系的态度,‘慢公司’正在成为我们的标签。这让我们寝食难安。”
宿华说了自己的一个巨大的变化:
(以前)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思考产品如何变得更好,但我们没有意识到,公司是一个更复杂的产品,需要更多的精力、更多的耐心,毫无疑问,也需要更大的智慧去打磨,去呵护。我们内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说,一直以来,我们想成就一款伟大的产品,那么,现在,我们更想成就一家伟大的公司。
何加盐认为,这封公开信表明,宿华的内心开始失衡了。原来他是一个对自己的理念、产品、打法都非常自信的人,但是在抖音的犀利进攻下,他受到了太大的压力,失去了自己原来的定力。
随之而来的,是快手的动作开始变形。在公开信发表的前后,快手飞快地失去了很多它原来一直坚持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像抖音。
例如,以前打开快手的默认首页,是双屏陈列,用户要自己选择一个视频,看完之后再看评论,然后手动返回首页。
这样的做法虽然增加了操作步骤,但是用户的自主性更强,平台的社区属性更突出。所以快手上面的很多内容虽然未必特别精彩,但是观看者的容忍度更强,创作者与观看者之间的互动更密切。
而现在,打开快手的默认首页,是和抖音完全一模一样的单屏陈列,上滑自动切换视频。用户更不需要动脑子,对内容的容忍度和耐心更差,与普通创作者的评论互动更少。
除了内容上快手更粗糙,抖音更精致以外,从呈现形式上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快手和抖音有任何区别。
一家公司,活着活着,把自己活成了从前看不上的对手的样子,这真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7
湖南人硬是要霸的蛮
尽管面临着内外部的种种问题,但快手毕竟还是中国互联网领域不可忽视的一头巨鲸。
其从前积攒的巨大流量还在那里,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视。2020年,快手APP每日活跃用户数达到2.646亿,全年营收数据为588亿元,是中国短视频领域的第二名。
在如此成绩之下,2021年2月,快手成功在港交所上市,成为短视频上市的第一股。其股票代码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整数:1024;上市首日,快手市值高达1.23万亿港元,排在中国互联网上市公司第五名。
宿华和程一笑都成为千亿人民币级别的富翁。这一年,宿华39岁,程一笑36岁,快手成立10年。
从商业成就上来说,毫无疑问,快手是一家极其成功的公司,宿华和程一笑是两个极其成功的创业者。
但是对快手的未来,我却感到一丝的隐忧。
从一开始,宿华和程一笑都选择了服务普通人,致力于记录真实生活。这是他们区别于几乎所有同时期以及后来创业者的最大不同。
能够如此大规模地帮助众多普通人,用这么便捷的方式,让世界注意到自己,获得对(部分)公众的影响力,甚至获得商业上的收益,这是中国互联网上第一次。
从前,这个权力只属于极少数有钱、有权、有名的人或有巨大粉丝群体的网络大V,而快手把互联网影响力大大地下放、普惠给普通人。
接纳普通人、认可普通人、帮助普通人获得影响力,这是快手给世界的伟大贡献,也是快手能获得成功的关键原因之一。
但利和弊往往是一件事情的两面。普惠的理念,既是快手成功的原因,也造就了快手挥之不去的原罪,并埋下了未来发展的障碍。
“记录世界记录你”、“记录真实生活”、 “生活没有高低”,“每个人都值得记录”,这些话听起来很美。但是有两个致命的缺陷:
其一,只要是真实,就会美丑并存、泥沙俱下。所以各种丑态,也会被记录下来,传播出去。这也是为什么快手长久以来被认为“low”、“土味”,无论做多少看起来非常美好的广告,甚至收购A站、入股知乎,都洗刷不去。
也许快手可以辩解说,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但其实这里回避了一个关键问题:丑,有没有记录和传播的价值?
诸如鞭炮炸裤裆、生吞活蛇、未成年人直播私奔、低龄孕妈等内容,应不应当存在?平台应不应该为这些分发流量,甚至让其成为热门,被大量用户看见?有些内容也许是通过法律或舆论可以阻止的,但是更大量需要算法去发现和人工去审核的灰色地带,应该如何平衡?
宿华曾说,希望帮助普通人记录真实生活,让几百年之后的人们还能看见。但是我想到,绝大多数人应该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中二”时期的QQ空间照片。同样道理,很多用户也许并不希望几百年后的人看到的是自己的各种丑态。
其二,人们想要的,并不是记录,而是被人关注。拍视频和上传视频,都是为了让别人看,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只有有人围观,才有上传内容的动力。
如同宿华所说,“记录和分享是不可分的。如果这段记录不能被分享出来,那它就是死的,最终会消亡掉。”
宿华很清醒地认识到:“互联网的核心资源是注意力”、“我们希望能把注意力像阳光一样洒给每一个人,让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世界的关注。”
在这一理念下,快手在产品设计、流量分发等方面向普通用户(而不是少数精英用户、大V)倾斜。这一点毫无疑问,是比其他平台做得更好的。
但问题是,在互联网上,“注意力资源有限”和“被人关注的愿望无穷”是一对永恒的矛盾,这是自然规律,非人力所能解决。快手的理念再“普惠”,终究也只能惠及少数人。
在互联网上,内容是指数型增长的,而消费这些内容的注意力是线性增长的。内容总量和注意力总量之间的鸿沟,只会越来越大。
按宿华在上市演讲中所说,2020年快手上共有 130 亿条视频,有9.6 万亿分钟的消费时长。简单计算可知,每个视频共被观看了738分钟。按照平均每个视频30秒计算,也就是平均每个视频被观看了1477次。
这个1477次,是在完全普惠的假设下计算的平均数。在现实情况中,互联网流量会天然地向爆款内容集中,由于那些爆款视频动辄千万、百万的播放量,实际上绝大部分非爆款内容的浏览量是远远小于1477这个数字的。
我们假设5%的爆款内容集中了95%的注意力(这个数字只会低估,肯定不会高估),那么简单计算可知,5%的爆款内容平均被浏览了7万次左右,95%的非爆款内容平均被浏览了78次。
只要在任何一个平台发过短视频的人就知道,78个浏览量,完全就是个透明人。点赞数基本上是0,或者最多两三个。
对于内容创作者来说,这样只要发过几个视频后,就会觉得没意思了。原因很简单:没人看。
所以,不管快手如何努力,绝大部分普通用户都将会失望,而平台也终将不可避免地走向流量集中化。像辛巴、散打哥这样的大V会分走绝大部分流量,而小透明依然是小透明。
以上两个原因,是快手近年来面临的增长危机的内因,而竞争对手在竞争用户使用时长,则是外因。
从“注意力争夺”的概念来讲,快手的竞争对手并不是只有抖音一家,腾讯视频、爱奇艺、微信、B站、知乎、淘宝、京东、拼多多等一切会占用用户时间的APP,都是竞争对手。快手目前2.6亿的日活以及87分钟的消费时长,离它能达到的最高峰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
这种压力,也许是2019年以来快手变得越来越“抖音化”的最主要原因——当自己的流量增速变慢,而竞争对手还在飞速增长,你很难稳住心态继续用自己从前的方法做事。这也是宿华要撕掉“佛系”、“慢公司”标签,开始用“毕其功于一役”式的K3决战方式追求KPI的大背景。
但问题是,当对手已经把你拖入到他开创的打法时,你怎么可能比他更擅长?
从个人而言,我认为宿华是个了不起的创始人,快手是家了不起的公司,他们曾经并正在改变这个世界。
但同时,我也很遗憾看到快手从2019年后放弃了原来坚守的一些东西,宿华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他曾经很自信。
2017年,他在极客公园说,未来会做全球化,目标10亿日活。
2018年,他曾在腾讯大学说,能把我干掉的,唯有时间。
这是年轻人改天换地的朝气,湖南人霸蛮的锐气,湘西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匪气。
希望宿华没有丢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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