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会过期，好感太短暂，而关系链则是永恒的。
文 | 五叶神
来源 | AI财经社（ID：aicjnews）
去年的周庄酒局，是不多见的一次综观中国互联网公司权利序列的机会。那张广为留传的相片里，70年代的刘强东和王兴做东，比她们大几岁的Pony马稳坐中央，两侧最远处，坐着90后的宿华和张一鸣。
今天再来看这张相片，尤其认为话剧。互联网公司的竞争，明面上的维度是数据比对，暗地里，则是一场座次游戏。饭局看似喜气洋洋，但一转身，张一鸣就又拿着一款产品，继续信誓旦旦喊出了挑战快手的标语。
东兴夜宴。图片来源于网路
张一鸣向来精明。对于一款网红应用来说，挑对手很重要。于是抖音瞄上了行业老大快手，还有一些剖析文章，也跟随一起大唱“抖音赶超快手”，尽管你们都选择性忽略了二者之间在数据和产品属性上的巨大差别：一款短期爆红网红级的垂直类应用，和一款累计7亿注册用户的国民短视频社交平台，其实是没有太多可以比较的地方的。
对这场忽然盛行的“战役”最合理的解释，是留给短视频的时间窗口早已不多了。整个2017年，图文信息流“一超多强”的江湖格局既定，直播风口渐凉。
只有短视频成为了社交网络用户消费的核心内容，所以，以内容起家的张一鸣早早放话，“我们要All In短视频”。
今日头条抬出旗下的西瓜视频、抖音短视频、火山小视频，如无意外，10个月薪水的年终大奖将派发给抖音的某个team（其中有的人甚至能领到100个月薪资），但你们抬头一看，快手已经是一座大山。
翻山难，翻一座仍在拚命生长的山，更难。
头条的危机
把眼神拉回2017年。年底的一场全员会上，张一鸣表示，2017年不仅某些产品（如抖音），整体用户下降并没有达到预期，2018年的节日档是必须拿下的关键会战。
值得注意的是，头条很久没有对外公布今日头条APP的数据，对外仍使用16年底的数据——人均使用时长76分钟（76真是一个微妙的数字，B站刚公布的招股书也提及人均使用时长为76分钟），仅次于陌陌。
即便是在2017创作者会议，张一鸣也只是泛泛说到，“今日头条及旗下平台，每天活跃用户总量超过2亿，短视频产品日均总播放量过100亿。”
尽管头条帐号都是互相打通的，确保同一批用户在不同头条APP的关联。但A的用户不代表B的用户，更不能代表C的用户。我们很难分清这2亿DAU，到底什么是归属今日头条，哪些是归属西瓜视频，又有什么是归属抖音、火山小视频或悟空问答。很可能，一名平常只刷抖音看软萌妹的宅男，为了集属相抢红包而下载头条或菠萝，实际并不算前者的新增活跃。
除了抖音、内涵段子等调性奇特、有细分趣受众的应用，头条旗下的大多产品都须要今日头条的导流2015快手热门歌曲，否则很难独立维生。曾困惑冤家百度的哲学终极三问，又降临到头条的头上：“头条明天究竟有多少流量？”，“头条该把这种流量该导给谁？”，“头条今天的新增流量在哪？”
屋漏偏逢连夜雨，2018春节之后，“今日头条被网信办约谈”成了开年第一宗刷屏新闻，24小时的取缔整改后，“社会”频道被拿下，用户的首页再也不是用户和头条来决定，此前70%以上的流量由个性化推荐的feed流贡献。据称，整改后今日头条APP的DAU一度跌至峰值的一半。
在这个背景下，以抖音、西瓜为首的新锐军队，自然要承当新增与存留的任务。年初直播答题的盛行正好为其提供开启战事的抓手，头条系的各个应用甚至连悟空问答都纷纷更新“百万英雄”的tag模块，便是例证。
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们都清楚。由于注意力消散、奖金剌激力度减小以及监管等诱因，HQ答题的风潮迅速过去，头条无疑是收割这波流量的最大赢家。
紧接着便是历来是兵家必争的流量高地——春节档。这期间，人们不再遭到往日艰巨工作的干扰，返乡后多处于封闭、枯燥的注意力“空窗期”。返乡、拥堵、春晚……众多话题常常集聚上亿级关注，很容易在亲朋好友间自发传播，给品牌带来爆光与用户。
2014年的快手，2015年的陌陌红包，2017年的王者荣耀，无不借节日之势蹿红，迎来流量的爆炸式下降。
今年春节，快手的品牌总额加上拜年红包的费用累计已超过16亿。头条自然也不甘示弱，张一鸣很早就把抖音的营销预算提升到20亿，而节日红包的总金额更达10亿。
一家联通营销广告公司向界面新闻透漏，春节期间，头条在各大渠道的投放预算大约是三天300万到400万元之间，主要投抖音，但在投放时对投资回报率的要求不高，“他们要的就是下降，基本不怎样看用户后续行为，ROI放的很宽。”
抖音借着上述的两波攻势一下冲到了DAU 3500万的历史最高点，市场渗透率也达到14%（来源：极光大数据），如根据QuestMobile的统计口径，DAU峰值更是达6200万，这似乎早已达到该类别应用的下降天花板，理由往下再说。
快手成荫
一个容易被你们忽视的事实，2017年之前，在没有市场部、没有任何营运推广（无论是付费还是非付费）的情况下，快手渐次做到了4亿注册用户、日活4000万的惊人体量。
用快手合伙人曾光明的话来解释，因为快手很早就确立一套“准确的自由流通的机制”。跟头条赖以成名的算法分发、个性化推荐相像，快手在短视频的推荐异常精准，关键在于克制的产品理念所带来的高效社交链。
举个事例，如果你和一个农户聊，未必能聊得上去，但两个开翻斗车的人能够聊得上去，当两个开翻斗车的人还能碰到一起，这是一个技术，当100个、1000个甚至10000个开翻斗车的人都能通过短视频发觉彼此，并构建联系，这就是快手。
对比同类产品（如抖音、美拍、小咖秀），进入视频界面的下降动作皆是引导用户不假思索地消费下一条视频，其产品逻辑是让用户停不下来，形成所谓的上瘾。而快手的下降是评论，右滑则是作者的主页，终极逻辑是引导用户与作者形成互动，建立社交上的关联感与认同感。
反过来，社交诱因使得更多的用户成为作者，寻求更多的个人抒发与共鸣感。而快手的视频拍摄没有太高的技术门槛，更注重于记录、展示生活周遭，如平地炸雷，一旦匹配上喜欢的用户，便能造成广泛扩散与认同。
福建省泉州市黄山镇的石申伟，最早只是由于喜欢瑜伽，便趁上班时间，利用道教庙宇施工工地上的铁杆练习空翻，随后让工友把视频上传到快手，很快成为粉丝过百万的网红。像“搬砖小伟”这样的励志故事，在快手上比比皆是。
快手已经成荫，彷如一座森林，形成一套自我循环、自我生长的体系。
进入2017年，短视频行业遭到更多来自监管部门的“关怀”，快手也迎来腾讯的注资，无妨跑马圈地的持续进行。至2017年11月，快手日活超过1亿，人均使用时长近70分钟，成为名副其实的国民级应用。
彼时，抖音的DAU峰值是1700万，约快手的六分之一。
至此，局势很明朗。快手在过去7年攻打绝大多数互联网用户，并通过算法建立生态，确立内容与社区的护城河。抖音要想打破对手的先发优势，就必须扩大视频品类、吸纳更多不同兴趣爱好的用户，但也要承当内容泛化可能带来的风险，如调性下降导致的老用户流失。
短视频的胜负未来不取决内容
罗素在评价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时曾这么阐述，“人生的良莠多态，是幸福的本源，这在乌托邦中几乎丝毫见不到。”
这句话所描述的两种状态，可以类比为快手和抖音的两套产品逻辑。快手的生态圈里，崇尚的是万物生长式的参差不齐，而抖音恰恰是通过流程化工具化的一套逻辑来扼杀掉参差不齐的内容。
抖音的打法，是用通用的几套新品工具套给每位用户，确保了内容生产的底线，但，也骤然失去了成长为生态的更多可能。
某程度上，抖音对于喜欢歌舞模仿类视频的用户来说，就是乌托邦一样的存在。只需中指一动，便能浏览各色绮丽绚烂的图片与视频，这的确很容易让人痴迷，大多数人选择了无目的性的滑动，只是在消磨时间，也不会有主动关注或聊天的欲望。
你发哪些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营运想让你看见哪些内容。开放至60s的时长、引入更多题材（如萌宠、晒娃）的抖音更像是一个被编辑和控制过的快手，可演出的东西终究不是真实2015快手热门歌曲，看多容易令人腻味，为了维持高度活跃，就必须加强剂量，与涉毒无异。
快手则不用担忧这种。从一开始，快手便提倡尽量减低干扰正常用户行为的人工营运。在火山小视频挖走直播天王MC天佑之前，快手官方都没想过跟天佑接触。
之前，在和快手的同学聊天时，他曾感慨，快手对于“平台”这个概念几乎是执念，以至于内部对于天佑这样的腹部网红的心态非常另类：不接触，不倾斜。
快手的用户自己产生了一套相对公正的内容生态，在这个生态里，他们有自己的偶像、生存法则，人与人之间才能根据兴趣接触，并有笼统的上升渠道。
即便外界对快手有各类剖析，也不影响那些用户展示自己的热情。因为用户与作者互相转化的机会是均等的，被注目与走红的机会也是均等的。
搬砖小伟在工作中。@视觉中国
能够持续的自我进化出网红，维持UGC社区的活跃，这才是快手有别于对手、最奇特的东西。同样是内容密集的UGC生态，试想抖音假如没有强营运的介入（如上线新话题、新乐曲），后果会怎么。
举个不甚恰当的事例，抖音就好比环球影业，费尽心思塑造出《侏罗纪世界》、《速度与激情》等热卖，还须要思索当新品不再、下一个热卖的来源。快手则像漫威影业，已经建构出一个成熟、稳定、自行运转的影片宇宙，源源不断地生产精品，收割收视与注意力。
如果说漫威宇宙的基石是动漫发行多年累积的口碑与扎实的世界观设定，快手宇宙的本源则是数以亿计名为“生活”的普通人的精彩顿时。这与中国的固有论争是相排斥的，即便是在初期互联网也不例外。
自1994年互联网走入大众开始，几乎所有的互联网尤其是社区类产品的发展都是自上而下，如初期的天涯、豆瓣、知乎，初期用户的都是受教育程度高收入水平高的城市用户，即便是微博这样生产门槛不高的平台，早期话语权也被主流精英所把握。
大众似乎并非沉默，只是被主流所忽视。在近来接受36氪的访谈时，宿华讲起一个故事，他说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尽管他的儿子在外县档案局工作，档案局有历时1000页的县志，记载了从北宋至今的当地大事名人，但这1000多页中却并不会有他外公这样的人。
快手的聚类严打便是记录更多普通人的生活，并且还因此跑通一条自下而上的互联网发家路径。这与抖音指出拉风，强调技术剪辑流的路数截然不同。
这并非是两种方式的角逐，而是两个阶段。快手现今所呈现下来的原始森林通常的状态，正是其他短视频平台未来想要成为的样子。
而在这些强行联系比对的稿子里，大家虽然身陷了一个误区，把短视频平台与内容创业意义上的短视频等同上去，事实上，短视频行业未来的胜负关键，绝不在于谁才能找到制造热卖的方法论，那是媒体行业才应当竞争的事，短视频平台未来的关键词只有两个：生态和社交。
没有生态和社交，工具型的热卖制造机很难再进一步。曾经由于短期内的热卖数据就被媒体用来捧上天的短视频应用好多，多数都沦为了伤仲永的典型案例，近的如秒拍近来的危机，远的如腾讯微视等等，都是同一条逻辑走进死胡同后，转型难上加难。
只有斜刺里杀出的快手，反而异军突起，成为了一款国民级的短视频社交应用。
快手的对手惟有自己
先下个推论。在中国的短视频平台竞争里，快手独占国民级一档，其他平台都还处于二三梯队的追赶者，哪怕是抖音。
在你们青睐抖音的时侯，很多人虽然忘了快手的惊悚数据：从2017年到2018年春节，快手DAU增至1.13亿，增长幅度达7000多万，这还是在4000万DAU的基础之上，堪称公司发展史上的奇迹。
就连此前陈述快手危机的文章也不得不同意，快手把赛道上的所有对手都套了一圈。整个头条军团中任何一款单品都难以与快手对比，只有军团战能够勉强压制疯狂的快手。
追赶的军团里好不容易出现一个领头羊，自然有人就要赶快下来喊标语，但问题在于，头条采取了疯狂的竞购、流量扶植和团体战以后，仅仅有一款产品，在数据的量级上达到了接近。而快手在这一年多时间里， 几乎处于岁月静好闷声发财的状态，就连快手的投资部门，也是刚才才成立完成。
烧钱烧流量可以制造一个接近的表象，但头条军团的产品逻辑一开始就出现了误差：靠内容新品，是难以和一个森林生态匹敌的。
更根本的缘由，还要从社会文化和互联网的原生态来说起。
最近，对比快手抖音的评论都喜欢指向一个同样问题，谁才是中国的Instagram？这样的假定似乎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快手根本就揶揄于成为Instagram。
CNNIC的2017年度报告显示，中国一直有88%网友的学历在小学或中学以下。无论拿快手，还是拿抖音去对标Instagram，都带着某种自上而下的揣测。
产品、功能可以通过迭代更新对标国际，但人的修养见识、生活水平乃至整个用户教育的环境却不能。包括整个东亚的文化气氛，相较于欧美是保守稳重许多的，也没有陌生人社交的习惯。
快手的存在，是当前中国在文化、经济、社会割裂上的互联网映射。大众文化是什么样，快手就是什么样。
身边一位同学去年回乡后感叹，“农村娱乐复活了，没想到村里有许多被快手网友所熟知的大V，一个外貌不错的姑娘站在拖拉机上跳舞的年收入能达到60万，粉丝数也有几十万。”
北京延庆的一场集体婚礼。@视觉中国
2018年春节以来，网上关于乡村的雷人故事一下子降低了许多。并不是类似的“奇闻异事”变少，而是你们的接受能力更高，或者说，大家已渐渐摘下有色眼镜，更为平和地看待这些开着拖拉机展示才艺的年轻人。这或多或少是快手被主流所认可的结果。
在这些环境下，快手最新的标语从之前的“生活没有高低”，变为“你的小生活都是值得记录的大事件”，是你们近来能在电影院刷到的快手广告。
游泳池、广场舞、自驾游、社区......很显然，这次快手想要紧抓的是城市人群，这是快手突破下降以及未来商业化落地必须拿下的关键一环。
宿华也从埋首做技术开始时常接受各种访谈，快手正企图从主流媒体入手，让部份把握话语权的人们愈加理解快手和前面的用户。
一个被老生常谈的说法是，快手常年不被主流所待见的缘由，除了早年市场推广缺位以及底层偏见的横行，没法与主流人群构建利益共生也有很大关系。
这也是某种偏见。中国过往的互联网产品，多数都是精英主义，走的是城市包围农村的公路。先由一群精英型的产品总监制造需求，再来由上而下漫延，这是很多人所适应的一条产品发展路径：从城市之后乡村。
只有快手无意中走了一条反方向的路，自下而上，并且，在这过程之中是未曾预设任何精英主义的高低立场的，现实有哪些需求，快手就出现了哪些生态。而这套自生长的逻辑，的确很难被城市里的精英评论阶级所理解。
但最终，快手和陌陌、QQ那些国民级应用殊途同归。当一款产品成为国民级应用，很多标签就急剧消失了。
不能由于陌陌里面流量高的背部公众号多是咪蒙之流的鱼汤贩卖者，就说陌陌比较LOW，个人感观并不宜用作产品的价值判定。
对于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来说，快手可能不如抖音好玩，甚至将来也不如其他产品好玩，但一款国民级应用是不需要用“好玩”来标榜自己的，生活才是本质。
有趣会过期，好感太短暂，而关系链则是永恒的。所以，快手的对手，其实只有快手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