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外滩君外滩TheBund
“流浪大师”沈巍退网了
他在快手上直播了一年零两个月
的确赚到了不少钱
也付出了无法承受的代价
当了一年零两个月“网红”之后，曾被称为“流浪大师”的沈巍退网了。
5月22日，沈巍在自己的快手号上发表了一封“致网亲的公开信”，宣布无限期休刊。
“由于网路暴力的存在，尤其从今年六月以来，各类指责此起彼伏，令我身心疲累，饱受凌虐，心如刀割。迫不得已做此决定，可能休刊一周，可能一年，也可能是永久。”
今年3月，沈巍作为“流浪大师”在网路爆火，无数主播靠拍他讲历史、文学涨粉挣钱，他在南汇的临时府邸每晚被围得水泄不通。
许多人告诉沈巍，与其让他人蹭流量，不如自己捉住直播的机会。
于是，在这一年时间里，沈巍从街头拾荒的流浪汉，摇身一弄成了网红文化主播，也从原先的一头乌发，愁成了鬓角斑白。
宣布退网的同时，沈巍删光了自己频道此前几乎所有的视频，关掉快手私信，停用手机，谢绝所有粉丝看望。此时他的快手粉丝数逗留在139.5万。
就在上周，沈巍通过网路解释了自己的歉意申明，也接受媒体专访，详尽分析了自己一年多网红生涯的心路历程。
靠着视频直播和各类商业活动，沈巍直言自己的确赚到了钱，但每晚前呼后拥、繁忙的工作安排，让他完全没有了自由，连看报纸的时间都没有，还要承受着各类诽谤、揣测。
“以前肉体在流浪，每晚睡得很安稳。现今肉体不流浪，心却开始流浪了。”
01
登上网络直播的大船
今年3月之前，沈巍还是一个在北京高科中路周围徘徊的流浪汉，居无定所，每晚捡垃圾为生。
他在那儿呆了十几年，周围的村民和其他拾荒者、环卫工都很熟悉他，晓得他“满腹部知识”。由于写得一手好字，附近的小小贩都会请他写写招牌。
3月初，有好事者来和沈巍“闲聊”，把他谈《左传》和稻盛和夫的视频传到了直播平台上，沈巍一下子红了。
抖音快手的主播们闻风而来，他被冠上了“流浪大师”的称号，在直播里谈《论语》《了凡四训》，爆火的视频一个接一个。
沈巍的临时府邸旁边每天都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来蹭他流量卖货，有人来请他答疑解惑，甚至还有人来告白、寻亲。
一场狂欢开始了。
在无数人的挑唆下，沈巍半推半就登上了网路直播的大船。
他当时没有身分证，就联络了自己当警员的儿子，想让他帮忙注册直播帐号，女儿却说直播都是骗钱的，别信；之后他又想让哥哥帮忙，也被拒绝。
实在没办法，沈巍找了同学用身分证帮他申请了抖音帐号。他剃度刮须，换上干净衣物，试水播了三次反响都不错，但帐号突然就被取缔。
官方给出的理由是认证身分不符，后来她们才晓得是有其他主播举报。
此时，一个重要人物刘小飞出现了。刘小飞是个在山西做玉器生意的商人，通过沈巍身边人认识了他，开门见山就跟沈巍说自己是来找他带货的，还直言自己以前做过犯错、“几进宫”。这样的坦率和江湖气反倒博得了沈巍的信任。
在沈巍自己的身分证办出来后，精通电商的刘小飞趁势帮着他注册了快手帐号，即将开始了直播事业。
02
跑遍全省带货、做文化导游
有了刘小飞的捐助，沈巍开始在中级酒店安营扎寨。第一晚刚进卧室，刘小飞就要磕头拜师，沈巍开了个玩笑，“师fu有两种写法，一个是‘傅’，一个是‘父’，你要那个？”
没想到刘小飞二话没说，端茶认了干妈。对于从小缺少母爱的沈巍而言，他愈发看重这段天上掉出来的兄妹情，但这也成了他日后一大心结。
刘小飞和沈巍
在“干女儿”帮助下，沈巍很快把握了直播的方法，晓得怎样和听众互动。他去了东方明珠等北京地标直播，没几天就赚了5万块打赏。这时侯沈巍真正认识到，这一行的确很挣钱。
以后的时间里，沈巍跟随刘小飞回过山西，还遭到各路金主约请，去过云南、浙江、江苏、四川、湖南、陕西。有时帮人带货，好多时间也在各地的博物馆、名人旧居等文化景点，给粉丝做导游。
在这样的文化场景里，沈巍发挥出了自己全部的能量，历史名人的作品、典故、轶事信手捏来。沈巍还常常碰到粉丝求字、求画，他也会认真涂上几笔。
沈巍每到一处，都有当地“网亲”宴请接风，几十人包下好几桌，轮番敬酒抒发对大师的爱意，场面非常热闹。
在此期间，沈巍也享受着和“干女儿”相处的岁月，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甚至有过在山西购房安定的念头。
其实不断有网友扒出刘小飞的案底，有人还说自己买他的翡翠受骗，但对沈巍来说这种都不是大事。
03
对温情的渴求仍是一场空
二人真正的裂纹，发生在刘小飞瞒着沈巍交了新男友以后。其实刘小飞供他吃喝住宿，给他买校服，但沈巍还是认为自己被排除在小飞的人生之外，因此她们吵过几次。
沈巍逐渐意识到，所谓的兄妹情只是自己一厢甘愿。二人的空隙越来越大，总算在今年9月分道扬镳。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巍的手机锁屏还是刘小飞的一张直播截图。沈巍曾说，这段母女情是他网红生涯最大的收获，他也永远当刘小飞是自己女儿。
但随着时间流逝，到了现在退网再接受媒体专访时，他对这段旧事却闭口不提了。
沈巍对于温情的渴求，来自家庭的缺位。他的女儿是个远洋船员，性子急躁，小时候对他非打即骂。作为屋内长子，沈巍和妈妈的爱情也很淡。
26岁时，沈巍被分配进了某区审计局工作，由于从小就有勤俭的习惯，沈巍在单位会把垃圾桶里的废纸搜集上去再借助。这一奇特的行为，被单位领导视为“有病”，给他放了假期回去“休息休息”。
母亲也早就受够了屋内满是垃圾之苦，连哄带骗把沈巍带去了精神病院。一上楼，背后的铁门关上，护工强行按住沈巍给他穿上病号服。他回头看，母亲愈发平淡地看着他，走下楼去了。
沈巍被大夫认定为精神分裂症，连平日里他最亲的奶奶都厌弃他，骂他精神病。一次在家旁边和他人发生冲突，爷爷起来拉住他人，指指自己胸口，“你们别跟他搞了，他这儿有问题的。”
这让沈巍对于“家”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沈巍反反复复入院诊治，最后借吃小儿子满月酒的机会，他逃离精神病院就再没有回来报到，开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涯。家里人也懒得再管他。
那是1993年，沈巍就这样，从26岁开始拾荒、流浪，从景区椅子睡到绿化带、桥洞，每晚从捡来的废铁里翻书看报，饿了就吃垃圾桶里挑下来的食物，仍然过了26年。
去年沈巍53岁，在他看来，这段流浪时光，才是真正快乐、自由的岁月。
04
月入数万，代价却很“惨痛”
沈巍把自己的此次退网称为“殉网”，就和自尽、殉道一样，让自己的消失行为成为一个标本，让世人看清互联网的顽疾。
在这一年时间里，沈巍赚到了多少钱？
“加上我前二十多年的积蓄，也就200万。在上海边，我这个年龄的人都能拿得出那么多，但是我还没有楼房。”
沈巍说，自己每次直播最多一两万人看，每位月也就赚个几万块钱。但付出的代价却比想像当中惨痛得多。
今年四月，沈巍和助理大宝受邀去四川，在重庆博物馆带粉丝游玩、解说。回到酒店，他还要打算第二天在线直播“沈言课堂”，讲的是《论语》。
团队给他做了一个动漫的背景投在酒店卧室电视上，让他站在上面直播。第二天早晨，助理说：“有好多‘网亲’给你提意见，说你近来直播里文化的内容太少了。”
疲累不堪的沈巍忍不住发了火，“少的缘由是哪些？我如今独立的时间有多少？在南京，我从早到晚身边围满了人，连看一张报纸的时间都没有。”
沈巍说，自己第一步就走错了，“这快手平台是我误打误撞进去的，我从来没有说自己要主动追求哪些。”
发完火，沈巍出门吃晚餐去，却迟迟没有回去。助理一行驾车出去找，原先他躲在街边一家旧书城里翻书。
在被找到前，沈巍一个人坐在南京路边的椅子上，只想只身静一静。但很快就被路人认出，还有当地粉丝闻讯赶来找他合照。
沈巍不仅苦笑着满足她们的要求，没有别的办法。
05
“我有了焦虑感，怕说错话了”
留胡须虽然是沈巍最厌恶的事，但由于团队说胡须是他的标签，刮了“网亲”们就不认识他了，他只能被迫留着。
理短了毛发，沈巍看起来干净许多，但额角的白发却日生夜长。退网后，他接受专访时感叹地说，一年前，自己可还是一头乌发。
在网路的聚光灯下，沈巍没有了丝毫自由，每晚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自己的一举一动还要遭到网民的指赐教点。
他以父亲节举例，自己若果不回家看爸爸，网民们就说他不孝；回家看了，还被说成做秀、演戏。
“我到她家看她，曾经都是和她先说一声，她就出来。那种楼对我来说是难过的地方，所以通常我不太起来的。现今不行，我必须主动起来，到她边上，这才算我去看她，否则就弄成她下来看我了。”
沈巍说，自己如今有了焦虑感，怕说错话了。
有人偷偷把他打电话的样子拍出来，弄成视频发到网上，配文说流浪大师在“分赃”；他和他人的陌陌对话，被截图放在了网上，受到万般剖析、臆想。
这种都让他十分吵架，“这是我们私下的对话，原本就不该公开，私下里我不可能每位字都力求确切，就很容易被曲解。”
有粉丝向沈巍求字求画，他回绝说自己只是喜爱绘画，会画两笔，远远不是绘画家、画家，东西拿不出手的。
结果对方就吵架了，说沈巍“瞧不起他”。
退网后，沈巍的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他说做这个决定一点都不艰辛，“因为跟她们反驳没用，反倒你不发声音了，人家也不来针对你了。”
至于失落，沈巍也承认的确有，“原来一无所有，你的心情很平淡，反倒得到了再丧失，才会有失落感。”
“就像你从来没有买过体彩，有一次你买了一张，当你得知它中了500万，但这张体彩早已被你扔掉了，会更痛。”
文／CardiC
部份截图来自腾讯新闻好雨知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