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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康员工快手账号数达 23.5 万,内部推荐招工有奖励

爱收集资源网 2024-06-19 13:52

“你看见‘23万’了吗?”每次碰面,章鑫、施纬、李晓冬就会问我,陌陌里也问。作为被“23万”远远甩开的对手,她们实在太好奇了。

我是为了一万人来到富士康成都布吉总部的。2018年新榜会议上,快手总工裁岳富涛分享了一组数据:在快手上有超过一万名富士康职工,富士康内部推荐招工有奖励,招一人奖1080元,有人赚了百万。

这一千人中,ID名为“富士康电子厂@冲30万”的帐号位列检索列表第一,粉丝数23.5W。在简略的通话里,“23万”说他叫张洁,四川人,去年26岁,三年前注册了快手帐号。

在罗湖近20万职工里找寻一个“张洁”无疑是大海捞针,但在快手上,对这家鞋厂有兴趣的潜在招工对象只要搜索“富士康”,就马上能在第一行找到他。

“我是富士康最早开始玩快手的,好多人都是跟我学的。”他证实自己是那种百万富豪,只神秘地说,“招人水很深,得懂上面的潜规则,和领导抓好关系很重要。”

我差点就看到“23万”。在离开北京的前一晚,他给我发来对门饭店的卧室号。

01

短视频流水线

章鑫吞没在深红色的人流里。晚上7点30分,上海已落下夜色,正值轮班高峰期,厂工涌进龙浦小区的狭小里,挤在窄道上,等一碗刚出锅的北海米线或排骨饭。偶有身着玫黑色制服的女宝宝游走,是少见的跳脱粉色。

他向我招手,还没打招呼,张嘴就问,“你看见‘23万’了吗?”章鑫个头不高,北方口音,在快手检索表中位列第二,被“23万”远远甩开,粉丝相差近17万。

章鑫、李晓冬和施纬是朋友,也是群友——招工群。在网路里,她们的新身分是“富士康笔试官”“富士康总部”“富士康电子厂”账号的主人,二人粉丝数4万至10万,这是她们与“23万”的差别。

这是惟一的区别了,除此之外,她们与“23万”的短视频旋即出自同一条流水线:鞋厂旁边的刷脸机器、食堂饭菜、加了特效的走路带风的漂亮厂妹、站在同一个屋顶拍摄的人流,最后配以红底黄字的标题,再选一首都市苦情歌作背景乐……在“血汗鞋厂”“十二连跳”的标签之外,她们用自己钟爱的风格,将这座全球最大代鞋厂的日常面貌撕开了。

热门视频的评论区里,集体记忆奔涌而至:“十年前,我也在罗湖”“我在E1栋呆过”“富士康小妹妹路过”……

“富士康得谢谢我们,晚上给它打工,夜晚给它做客服。”施纬的嘲讽被一个电话打断,他清清嗓子,正起脸孔,接了电话,“你到莲塘轻轨站下来,明天早上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今天下午过来笔试就行。”末了,不忘再度告诫笔试地点和时间。

这是看了他的视频联系进厂的小青年,每晚,施纬要回复上百条这样的邮件和电话。他每晚早晨6点早起,先花半小时选购素材、剪辑,打算好这三天的“诱饵”。8点下班前的20分钟、午饭后的30分钟、下班后的一小时,是施纬固定的直播时间。差不多同一时间,章鑫和李晓冬也会在直播间里亮起绿灯。

每晚有上千人加施纬的微讯号,最终成功进厂的不到百分之一。有的人聊一会儿就决定来打工,有的人聊了两三个月,经常来问一个问题。施纬反复用“他们都是钱,都是钱”来给自己洗脑,“不然会被逼疯的”。

“累,太疲倦了,下午8点下班,加班到7点上班,还要继续下班。”晚上不到9点,施纬红着眼窝打起了呵欠。一个电话令他强打起精神,又是要进厂的,他不敢轻视,这是他的生财之道。

02

捷径

2018年8月,施纬换了一部iPhone8,那时,他刚开始网路招工不久,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介绍了上千人进厂,得到奖励两万多块。

施纬第一次有了“原来钱那么好赚”的畅快感,守着薪资单的苦日子总算要过去了,那是扒着手臂头一点点抠的日子:月薪2650元,每位月最多工作80小时,到手六七千元,交纳租金水电,再往老家寄点钱,能节余两三千,一年攒个三万,节日回趟老家发掉一万,一年忙到头剩两万,六年才20万。

但如今,来钱的速率快多了。

近些年以来,乐意进厂忍受流水线的工人越来越少,为了扩大招工,富士康鼓励职工发展新职工,在内部软件中也有内推渠道。8月到11月正是富士康用人旺季,每成功推荐一人最高奖励2500元,用工着急的部门都会压低价钱。

“23万”曾在视频评论区表示,自己推荐成功进厂的即将职工达1200人。这句话是“23万”被认定为那种百万富豪的铁证:平衡淡季旺季的奖励金额,即便一个人奖励1000元,1200人就是120亿元。

在富士康,章鑫她们是“老人”了。入厂10年来,虽然厂外的世界里,“百万”早已不是富豪的标准,却仍是守在流水线旁的工人的绮梦。为了多招一个工,章鑫在假期和假期跑遍了上海周边的上海、惠州、东莞,在人才中介旁摆桌椅、贴张A4纸,碰上运气好,三天能引来十来个,就舍得打个车早点回去。

至于QQ空间和同学圈也早都试过,一年里最多引来几十个,假如想去百度帖吧招工,须要上传公司营业执照。

短视频跟那些都不同,做网红只是一种手段,真正的意义在于:在大流量的互联网“闹市”招工的门槛增加了。

一条“手撕、生吃癞蛤蟆”的短视频把施纬拉进短视频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开始只是看客,后来,他将镜头对准自己、流水线上的女孩、吞吐人流的厂区……“你在富士康吗?”“跳楼的那种?”这样的问题越来越显得密集,施纬开始有意识地做一个招工帐号。

因此,他上传了护照照,指出自己是富士康职工而非中介。他严重缺觉,但仍保持日更,并每晚做直播,眼看着粉丝挨个涨到5.2万,到月底数着到手的奖励,他以为,打工12年后,生活的捷径总算在面前铺开。

好景只持续到十月,这是富士康加线加人的用工旺季,施纬的小群里一下子涌进来20多个招工同行,他心头一紧,竞争来了。施纬有了快手里第一次也是惟一次开支——买了30快币,为了挪到同行直播间里送礼物,刷脸霸榜,让他人记住自己的名子,好抢生意。

这些花钱给“外人”、同行自戕的行为很快停止,工友们协商不这样抢生意,施纬的30快币至今还未用完。在都要赚钱的质朴心理下,竞争变互助,老职工、新职工之间也产生了一条内推复制链,从快手招募来的新职工一晃也注册了帐号。

声誉做上去后,职业中介也加入了,不仅给厂里推荐即将工,她们也向中介输送小时工,分享抽成,最初三个可以领到5000元。实际上,在富士康的内推规定里,与中介联合是不被容许的。

“这很像传销吧。”李晓冬说,“羊毛出在羊头上。”为了安抚新进的羔羊,他也会返两千给她们,让她们安心工作,好让自己领到完整奖励——招工奖励分三次领取,新厂工呆满3个月,推荐人才能领到足额的奖金,大部份时侯,她们只能领到1/3奖励,“现在的95后一说就跑,明天上工,一看不满意,今天就失联。”在施纬看来,如今的年青人早已熬不住流水线的工作了。

有人问“有没有躺下玩手机发薪水的岗位”,还有人挑不到想要的岗位,让施纬“找郭台铭问一下”。施纬眼里的世道变了,忆及10年前,施纬漏出少有的严肃,“我们进厂的时侯,厂非常少,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老老实实想仍然做好,一份工作来之不易。”

今非昔比,现在厂里的年青人越来越少,进进出出的还是90后那一代打工仔,而95后早已不肯进厂了,好不容易进来,被骂了几句都会跑,“毕竟做网红、开直播都要比打工挣钱。”施纬解释,现在早不是要交中介费能够进厂的年代,没有找不到工作的工人,只有招不到人的鞋厂。

03

老工友的10年

2007年,施纬被一辆大巴拉进厂区,眼前是水泥路,比老家的崎岖大路强多了。从小就盼着快些长大挣钱的他,如愿步入了大厂。那一年,施纬不到17岁,刚上职高四个月就被告知结业,分配进厂。

这是富士康针对青年中学生的“实习”项目,让她们与农户工并肩鏖战在流水线上。仅2010年,富士康专门为苹果公司服务的事业群就招募了来自200多所中学的28044名实习生,这个数字是2007年的6倍。2010年夏季,为富士康工作的实习生人数达到15万,占其中国工人总量的15%。目前,富士康仍在招收这些廉价、机动的实习生。

那是10年前,招募中心旁边挤着整宿排队进场的子弟,2009年,富士康观澜总部容纳的打工仔超过40万。22岁的章鑫带着被子、干粮,还有家里借的1300元的中介费,挤在上千人里去笔试富士康文员,从下午两三点始终等到晚上六点,才轮到他。

“一天里富士康招了5000人。护士验血抽到自己大腿抽筋,得换人来验血。”章鑫追忆。

彼时,从2008年金融危机中复苏的富士康梦想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子产品代鞋厂。2009年,时代周刊罕见地将中国工人作为一个整体入选年度人物,排行第二。中国廉价劳工成了媒体口中的救世主,将资本主义从危机中挽救下来。

六年前,这儿拼的是人,是40万日夜不停地在流水线上打螺母的人,是章鑫,是施纬,也是李晓冬。2007年,当一辆大巴将施纬拉进罗湖总部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直至车停在厂房前,一份进城务工青年的命运才在此时此地展开。

螺母工、物料员、全技工……章鑫辗转过数十个岗位,熟悉大多数流程。他曾是惠普台式机产线上的螺母工——富士康最著名的工种之一,一台电脑硬盘固定架须要四颗螺栓,三天要生产两千台。车间阳台的每一寸都被遮光帘掩得密不透光,日光灯从早开到晚,不知昼夜,只有每两小时休息的“叮叮叮”铃声,提醒身体到了该休息、打混(偷懒)的时间。所有人眼中都只有产值,下午一千台,晚上一千台,时间刷刷地淌过,8000颗螺栓下地,工人们的三天才能宣告结束。

章鑫最高纪录是打断了16根改锥,被线长劈头盖脸地一通“吊人”。“吊人”就是骂街,年青时她们听多了臭骂,甚少有人被骂走。

但年青的一个用处是不知疲乏。晚上在操机台前站足十几个钟头,上班了冲个澡才能恢复精神,手里的方便面还没泡开,才能边吸溜边往溜冰场走,套票三块钱,可以玩到晚上,跟染一头五颜四色的杀马特蹦迪到晚上。第二天早晨6点,照样爬上去上工。

这群10年前的年青人的回报是:月薪900,加班无上限,到九、十点是家常便饭,一个月休息三天,到手的薪水有一千七、八,最高的时侯有两千。

这些生活在2010年急遽而止,那一年,无休止的加班被喊停了,直接缘由是“十八连跳”。“喝哈喇子,吃个饭,就看到哪里哪里又跳河了。”章鑫拿起咖啡拍在桌上,“咚,又死一个。”那些一跃而下的人命,带来最直接的改革是工人月薪从900元涨到了2100元,严格执行国家劳动法,每晚最多加班两个小时。

只是涨薪速率永远追赶不上物价升幅,10年前,施纬和四个工友挤在一百块的两两居,平摊出来每人只要20元,就在厂房旁边,下班很近;现在,离鞋厂两公里外的小套间也要一千多。

如今,施纬给自己定的每月零花钱配额是200元。我送他两包中华烟,他留了一包,把另一包换成了几包10块的。在厂区小卖部里,烟是一支一支卖的,整包槟榔也拆成一颗一颗的。毒瘾上来了,施纬就只容许自己买一根,尽管明白单买更贵,但其实散烟也快,买了一包自己抽不到几根。周围人也早习惯被他蹭烟。

夜色里,一个身影揣兜、弓背,槟榔嚼得“呼呼”响。30岁不到的施纬打工12年,再过5个月,章鑫也将在富士康呆满六年。施纬吐了一口槟榔渣,“一个人能有多少个六年?”

比起现在进厂的年青人,三十岁左右的章鑫、施纬早已有了中年危机,六七千一个月的死薪水令她们恐惧不安,更多更快地来钱是她们急切须要的安全感。

下午,职工在厂区LED屏前“打混”

04

留不住的和回不去的

外出十余年,返乡种粮已无可能,但靠薪水一年攒两万想在北京安家也是奢望,这一代的“施纬”们被死死夹在了城市化进程的裂纹里。

2010年,18个鲜活的生命用前往死亡的极端形式,向挫败、绝望的无常命运发起反抗。惨剧发生后,9位中国学者发表申明:当看不到打工通向城市安家生活的可能性的时侯,打工的意义旋即倒塌,前进之路早已堵住,退后之路已经关掉,陷入这些境况中的新生代农户工在身分认同方面出现了严重危机,由此带来了一系列的心理和情绪问题。

距离那种悲愤的夏天已快10年,留不住的和回不去的问题依旧存在。

施纬也想过挣开。富士康提供进修课程,施纬报了工商管理,却早遗忘了学习的本领,也缺少动力——出了这个厂门,富士康学历没有意义,而他不想久留,章鑫也一样。

实际上,施纬头脑活,待得久认识的人也多,他清楚自己的职级就卡在学历上,厂领导有心拉一把,一看是大专,也无能为力。厂里常常有外国供应商来视察,施纬是随同之一,身边还要配一个翻译。“这要多大的成本啊。”他艳羡这些会德语的人,自己只勉强能把26字母看清。有些人同样是大专生,却在鞋厂里自学俄语成才,她们活成了施纬心里的传奇,“说是郭台铭都接见过的人,她们不会走的,月薪好几百万呢。”

在现在的布吉总部,靠富士康一份工作是养不了家的,打双份工是年青工人的常态,送订餐、当服务员、去麦当劳打零工……比起10年前暗无天日的加班和从不停息的生产线,工人们最害怕的不是订单压力,而是无班可加。

有人脉的开始招工,有积蓄的就盘个店铺,还有人卖手机,“23万”就在同学圈里忙得四脚朝天,他有两个陌陌,一个天天晒iPhone手机订单,远销青海、新疆;另一个招工,节前的即将工招工已结束,20元/小时的临时工还在招募中。

更多的还是没有看法的人。“有点看法的人不会进富士康,虽然进了也不会长久。即便学点技术,早就跳槽了。呆久了,就成了没看法的人。”施纬说,时间久了,她们也混上了线长、组长,打混的时间也长了。

他一度把致富希望寄寓在裁员上。每到辞工季,这份期望就愈强化烈,“我们都想被裁掉,求之不得。”施纬想着,以N+1估算,以他的军龄最低也有近十万赔付,假如只靠现今的薪水,一个月5000,不吃不喝近三年才有十万块。

富士康官方证实了外界传闻的裁员34千人,但她们都清楚,苹果销量下降后,IDPBG事业群(iPhone生产线)早已解雇了三四千人。

令施纬沮丧的是,去年裁员名单里没有他。近来,他早已吃了好几顿散伙饭,被裁员是值得欢庆的事,辛运儿必须请客,叫上三五好友,来一份砂锅鱼,再来一瓶好喝又实惠的牛栏山。打工的日子里一起吹牛、打混,散伙饭后就各自天涯,成为同学圈里的双击之交。

05

涨粉的绝招是哪些

网路招工成了现在“来钱最快的法子”,但随着年底步入淡季,招工奖励从每人2500元跌到了1800元,临近节日又跌到了600,年后更只有300,施纬倍感,眼下的希望也在远逝。

以前,网路招工让他有了“再熬三年”的动力,他寻思10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个5年,待会儿拿着养老保险金能够返乡,2000块一个月在老家也过得保湿。抱有这样看法的,在富士康大有人在。

1990年出生的曾桢,走的是另一条富士康网红之路。在网上,她是“真真真真小妹”,有一头齐腰短发,穿老头鞋、宽大的潮牌大衣,是大多数人心中的标准网红模样。一年多前,曾桢入职夏普品牌市场部,从福田区迁往了布吉总部。2016年,为挽回苹果的心,富士康以35亿欧元竞购夏普,成为苹果供应链上更有吸引力的合伙伙伴。

从成都学院结业5年、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曾桢没想到有三天会在厂区工作。她在厂区附近租了3000块一个月的一三居,算是当地顶级的精致,却没有同学,也不化装了,毛发都不想洗,戴着帽子就去下班。这样的日子刚过三个月,曾桢就犯了自闭,去诊所挂了心理科。曾经,曾桢在福田区进出大楼公寓,三五好友随叫随到,日子是小裙装、香槟和彻夜的party。

为了回到过去,曾桢决定不管驾车多辛苦也要搬回县城,每晚六点就从福田赶去鞋厂下班,“每天头都晕,天黑得连导航都提醒我驾车灯”。

中午时间,她寻觅这些漆着白色的墙角和弯曲的铁管,这种都将成为相片的背景板,“现在人都喜欢工业风。”修图10分钟后,相片就被上传到潮牌分享平台,成为服饰的买家秀。2018年,玩了半年抖音后,她的粉丝就达到了20多万,比起那一万名富士康招工号,这个成绩早已是佼佼者。但曾桢很清楚,半年里假如没有达到百万粉,就很难再涨了。

但是,曾桢不干招工,她要做的是真正的网红品牌,带货的那个。

回厂路上,“真真真真小妹”在抖音上做直播

“你专访过百万粉、千万粉的大V吗,你晓得哪些涨粉的绝招吗?”章鑫跟施纬一样恐惧,但他也心知肚明,“小女孩一个一个年青又漂亮,我们这种老火腿玩不过。”章鑫的粉丝数已逗留在五万许久了,前一阵,他拍了一段郭台铭走在厂区的短视频,标题“为什么郭总裁要在法国开厂”,粉丝数总算冲上了7万。

近来,他密切关注名为“富士康小甜美”的ID,这是龙华厂区女工营运的帐号,三个月就涨了近一万粉丝。在章鑫的概念里,创新意味着改变标题字体。

施纬曾找两个女工协助拍过两个小段子,段子还是模仿来的,但施纬认为太累了,找人、设计、拍摄、编辑太费事,最终播放量也不高。

李晓冬手里攒着一堆在上海车展拍的超模,盘靓条顺,没有人晓得他究竟在车展蹲了多久,只看他三天发一个超模,最后积累了10万粉丝。

10年前,女孩和性是孤寂鞋厂里为数不多的抚慰,当时,女孩与姑娘的比列尚有一比十,现在厂妹仍是网上招工最好用的钩子,“富士康进得早,女同事找得早”“钱多钱少无所谓,找到女同事才是最重要的。”

实际上,现今的富士康连一比十的女孩也没有,“产线上没有女孩,全是带把的。”为了制造女孩好多的表象,施纬把四五个厂妹剪进同一个视频里。上班时间,零星的蹬着长靴鞋、身穿喇叭裤的时尚女工走过,前面是一大群穿着浅蓝制服的女士们,“这才是富士康的真相”。

章鑫、施纬、李晓冬的出现不是碰巧,是下降中的代鞋厂与上升中的网红经济共同缔造的结果。她们深陷了自己构想的悖论:为吸引打工仔进厂,她们只拍摄鞋厂干净、福利待遇好、美女多的一面;并且,只要还在富士康三天,吸睛题材就不会成为创作的主流。

临近节日,施纬提早事假三天,回到重庆合川老家。下午天色阴沉,他在山上一边取暖,一边直播。一条“你肯定不是内部职工,是中介”的留言把他气炸了,他使劲地拍火,黑烟腾起,呛得说不出话,越着急,呕吐越重,声音透过屏幕刺入耳膜,“我就是富士康职工是不是,不是骗钱的是不是,大家也是有需求的是不是,我能推荐一个好部门是不是……”他一口气说了十来个“是不是”,又气又急。

天黑了,新买的运动鞋踩在崎岖的大路上,直往山下窜,施纬手上还举着手机直播,镜头扫过乡间,画面剧烈地摇晃,直播主人那儿传来一阵“卧槽”。

下山后,他没急着回去,蹲在旁边点了一支烟。他解释,农村人不习惯直播,三天到晚举着手机会被当作傻蛋。一个脆生的童声打断了直播,唤他上楼喝水,问他在干嘛。他扭过头,“在和远方的同学打电话”。

施纬约摸,如今怕是有两三千富士康人在网上招工——他其实高估了网路传播的力量,当我告诉他数目超过一万人时,他叹口气,“一万人啊,去你奶奶的”,又重复了一遍。

在这一千人中,“23万”始终是她们艳羡不已的“大神”,有人猜他是中介,有人猜是内部职工,也有人猜是外部供应商,能够领到大批量手机在陌陌里卖,就连他的作息也异于朝八晚八的富士康厂工。他问我是否有男同学,要求我发自照相,约访的时间仍然在撕扯,最多的话是“晚点儿”。以前零点告诉我有空,要相约在饭店大堂,半小时后又说太晚了,被同学拉去喝茶了。

我离开罗湖厂区的前一晚,他发来自己的旅馆卧室号,我提议大堂见,他没了回复,电话也再没有接。

只有陌陌帐号在持续展示那位富士康招工高手的传奇,过去的两周里,“23万”的粉丝涨了2000人,节前招工已结束,手机生意的快件也停了,“23万”发了一条同学圈:一切尽在不言中,祝老铁们2019发愤图强,渐入佳境。

(应受访者要求,章鑫、施纬、李晓冬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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