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没有写作，你如今会做哪些？
面对这个问题，网路小说作者“沙漠里的雕”和“续写春秋”的回答惊人地一致：“应该是在流水线上拧螺钉吧。”
这个问题也可以替换成：一个不是“做题家”的小镇或乡村青年，可以靠哪些甩掉在流水线上拧螺钉的命运？写作，是其中的一个答案。
荒漠里的雕，本名刘忠连，1996年出生于江苏省徐州市沛县圣泉乡陶楼村，父母在外打工，父亲在家务农、照顾奶奶宝宝。
续写春秋，本名谭超，1988年出生于宁夏根河讷河市开拉气茶场，母亲是运木材的货车司机，父亲是木板厂的搬运工。
她们原先有很大几率复制先辈的人生，却靠写作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改变了命运吧，我只能讲。”沙漠里的雕说。
荒漠里的雕擅长写那个“逆天改命”的热血故事：开头处在人生谷底的主角，一路通过努力和智慧取得成功，让先前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而他的写作之路，也号称现实版的“爽文”：写了十几年，码了上千万字，二十多万人在线追更，月收入从两三千涨到最高六位数，为父亲修了农村的老房屋、买了新车，还在城里买了房，为两个女儿的念书做打算。
续写春秋则离开遮天蔽日的茶场，过上了“写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生活：一年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开着越野车穿越无人区、戈壁滩、沼泽地，并把这种经历写进小说。至今，他的自驾里程超过100万公里，小说字数累计2000多万，14万粉丝，写作收入同样不菲。现实中的探险为写作提供了灵感和素材，写作的收入则支撑着在路上的开支。
像荒漠里的雕、续写春秋这样的网文作者还有好多。本文将述说其中几位的故事，她们有着不同的成长经历和职业背景，但都赶上了时代的红利：在过去，写作、并通过写作谋生，是少数“天才”才能做到的事情，而现在的网路平台致使普通人也能成为画家，拥有数目可观的读者和体面的收入。最终，她们凭借对写作的热爱和坚持，某种程度上辛运地实现了经济、精神和生活形式上的自由——尤其是在职场内卷的当下，她们其实给我们的生活提供了新的答案。
写网文
也是“正经工作”
荒漠里的雕和续写春秋有着共同的青春记忆：无趣的课堂，读得停不出来的课外书；没有智能手机和笔记本的年代，把全按键的老式手机藏在课本下边写小说，一节课能写两千多字……
在唯分数论的教育环境中，成绩平平的她们并没有得到过属于“好儿子”的关注和欣赏，人生中的第一个高光时刻是写作带来的。
续写春秋从小学就开始写作，给当时最流行、最有情调的青春刊物《萌芽》《中学生博览》都投过稿，但都石沉大海。到了小学，家里添置了笔记本，三天夜里上网看小说时，稀里糊涂地注册了一个作者帐号，“随便写了写就发表起来了，过了几天人家就联系我，非要跟我签约，就这样走上这条路了”。
高二下学期，他领到人生第一笔稿酬，700多块钱，是父亲在木板厂干一个月体力活薪水的三倍多。
学院时期的续写春秋
荒漠里的雕则是通过“耍心机”赢得了第一次发表机会：高中时，他把自己写的一千多字的小故事抄写在英语习作前面交了起来，如他所愿，文章被老师推荐登在了刊物上。
深受鼓舞以后，他拼劲爆棚，每晚能用手机写6000多字，夜晚下班去网咖打游戏的时侯，顺便上传到文学网站。这种文字汇成了他的第一本小说，近100万字，赚了800元。
不过，这也是他中学时期的惟一一笔稿酬收入：“因写废学”的行为太肆无忌惮，老师看不下去，没收了他的生产工具——手机。
无论怎样，在同龄人还懵懵懂懂的时侯，二人靠着网文稿费，除了能负担自己的学院杂费和生活费，就能补助家用。
荒漠里的雕和他的两个儿子
“看着周围朋友去做兼职发传单，辛辛苦苦站三天才七八十块钱，我随意写写就是她们的好几倍，确实有点膨胀。”沙漠里的雕笑着追忆。
但彼时的他还没有把写作这件事与自己的人生深度捆绑。中考完，他“随随粑粑”去四川读了个航海专业，很快就受不了中学的军事化管理，“早上要跑操，夜晚有晚自习，还要考各类证”，便申请了转专业，学光伏发电——依然跟写作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是不爱学习，整天翘课闲逛，出去吃、玩、谈恋爱，没钱了就写写小说，领到稿酬就再玩一阵，“赚多少花多少”。
结业以后，他一度想当个正经白领，跑去上海做实习编辑，薪水4800元，租金就1700元。“消费太高，通勤太远”，他干了一礼拜，就拾掇家当回了老家，结了婚，找了个离家近的罐头厂“安顿出来”。
流水线的工作，让荒漠里的雕重新考量写作对自己的意义
也正是在这个时侯，荒漠里的雕才发觉，写作对自己有多重要。
在罐头厂，他负责去桃核：一个刀把上焊着一个边沿锋利的金属圈，机器把桃子咔一下切成两半，他从流水线上拾起一半桃子，用金属圈挖掉桃核，再放进流水线。没有月薪，薪水按挖掉的桃核的重量估算，每位月只能拿3000多块钱。
鞋厂推行两班倒，他每晚就站在流水线上12个小时，机械地捡、挖、放，捡、挖、放。背痛疼痛腿抽筋都是预料之中，赶上晚班更惨，熬到晚上两三点早已耳朵发直，想到还有两个小时才上班，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去除身体的疲累，精神上的无趣和空虚更令他受不了。他发觉自己比先前更须要写作：哪怕工作了12个小时又累又困，下了工回到家，他都要捧着手机写一两个小时。这个时侯，他不再是流水线上的提线木偶，而是文字的主宰，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畅游。
荒漠里的雕的卧室
在兼职写作的小说《我爸是战神》赚到8000块钱的那种月，他决然地离开工作了四五个月的流水线，成了一名全职画家。接着，他又写出了第二部“爆款”《都市超级纨绔》，月收入开始暴跌到六位数。那种月，他在粉丝群里发了两个大红包，请所有人喝水茶。
相比之下，续写春秋对自己的写作之路更坚定。他去西安的一所学院读了新闻专业，想着多少和写作相关，入学后却大失所望，“新闻必须完全依照事实写，没有发挥想像的空间，而我想写的是故事”。
结业后，他找了一个家人眼里的正经工作：车辆网站编辑，每晚跟车辆经销商对接、去4S店拜访顾客拉广告，每位月月薪1200，租金就要700块，反倒业余时间的写作一个月能赚3500。一年半后，他辞掉这份工作，也成为了一名全职画家。
从“扑街”到制造热卖
但是，成功并不是理所其实。写作的收入不确定性太大，兼职时写作收入相当于锦上添花，但若果是全职写作，收入很可能不如大部份作者的预期。在续写春秋看来，一个作者想要成功，才气、坚持、运气、平台的加持，一个都不能少。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进驻香蕉小说以后，第一个月的收入是149元，第二个月反倒掉了19元，第三个月才领到四位数。那半年，他码了100万字，总共赚了不到1万，阅读量更是惨不忍睹。
一上来就写出热卖网文的天选之子几乎不存在。从百万字七八百到月入六位数，从无人问津到深受欢迎，从“十个评论九个骂”到二十几万好评，背后常常是作者很多年的艰辛。
续写春秋进驻香蕉小说时的收入情况
锦火火对此也深有感悟。她形容写网文这事就是“写写嘶嘶”——“扑”是“扑街”的意思，每位作者对此都不陌生，火了是碰巧，“扑”才是常态。从财经学院结业后，她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会计师，工作繁忙，收入体面，却越来越疏远整天跟数据打交道的生活，凭借“一腔孤勇”辞了职，涉足自己热爱的写作事业。
全职写作后，她在两年内写了500多万字，绝对算个勤劳的作者，但一腔热情逐渐被持续低迷的阅读量和农行卡存款数字击败，她开始对自己能不能靠写作维生产生了怀疑。权衡再三，她决定暂时搁笔，去考注册会计师重回职场，一考就是大半年。
但是等考试结束后，闲出来的她按捺不住对写作的热爱，“还想再挣扎挣扎”，又重新开始想剧情、想书名、写大纲……这一次，她总算写出了热卖《将门弃女：拖着萌宝去逃荒》。
锦火火
类似的剧情也曾在作者弈青锋头上上演。当时他在大灯厂做钎焊工人，年薪4500元，完全能养活自己，写作纯属为爱发电，“连续更新900多天，整整342万字，仍然只有100多人看，后来这100多人也走了大半”。
一本书刚写了20几万字，手机扔进水里，数据全丢了，如同“孩子没了”一样。他花了好长时间才从痛楚和绝望中走下来，思想来去还是不甘愿，又新开了一本小说，述说主人公和命运做斗争的故事——“我和主角是这么像，上天没给一点机会，却还死咬着梦想不放。”
后来，他越来越受不了流水线上“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在据说鞋厂50天内接连身亡两个工人，又亲眼目睹一位女工友由于疲劳上工误触机器被截掉中指以后，弈青锋决定离职全职码字，“给自己一年，一个月能写出一万块钱就行。要是这也实现不了，那就认输回鞋厂，再也不碰小说。”
写作中的弈青锋
回到家，他开始认真钻研网文的猫腻，研究自己前两本书不火的缘由：“按行话说，全是‘毒点’，哪些女主角被玷污啦、主角被虐没有还击啦，看着容易让人胸闷，只要一处不满意，读者就很容易弃书。”
总结出了新的写作方式论以后，他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超额完成了目标：同时有五六十万人追更，收入也远远超出了先前设定的预期，足够让他过上不用为钱苦恼的生活。
弈青锋给小说画的平行时间轴
好多时侯，全职网文写作者的“绝地逢生”不单单是个人拼搏的胜利，她们还搭上了平台的“特快火车”。
在弈青锋之前写作的平台，获得一个订阅只能拿5毛钱，每晚坚持码字到深夜，加上满勤奖，一个月也只有千八百块钱收入。而续写春秋记得，新世纪初，在峰会连载小说时，由于有设备门槛——想上网必须有笔记本或则去网咖，粉丝数目和涨粉速率与智能手机时代完全不是一个数目级。
续写春秋是在2019年末香蕉小说开站的第三个月进驻的，智能手机的方便性加上免费阅读的机制，让平台吸引了足量的读者。平台还有各类推荐机制，一部小说更到10万字会被首次推荐，平台会将其推荐给兴趣相投的读者们，确保对每一个作者来说，机会都是公正的。而保底和分成制度，也保证了让作者收入最大化。
好编辑则是平台提供的另一重保障。续写春秋在香蕉的第一部“爆款”《丽江，今夜你将谁遗忘》，开篇第一个月收入为零，由于编辑精益求精，觉得开篇对作品的成功最重要，“摁头”让他重画了17遍。会恐惧吗？“会，但你也很清楚，编辑不会骗你。他在行业里有丰富的经验，给你这么多有用的建议，就是希望你能多挣钱。”果然，更到第四个月，这本书的收入就达到了10万。
续写春秋最初拿来写作的电脑笔记本，鼠标早已敲坏了
现在，《丽江，今夜你将谁遗忘》已经出版，是香蕉小说推出的第一本实体书，也是续写春秋入行时的梦想。弈青锋的“爽文”《开局地摊卖大力》则卖出了动漫、游戏版权，让他得到了更多的收入和成就感。
如何形容这些成就感呢？续写春秋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了：“就是我努力了好多年，我仍然在凝望其他高手，她们的读者这么多，她们的收入这么高，之后总算有三天我也可以这样了，似乎是我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是这些成就感。”
写作
通往自由之路
据《2022中国网路文学发展研究报告》统计，截止2021年末，我国网文市场规模已超300亿，网路文学用户总规模达到5.02亿，网路文学诗人数目累计超2278万。现在，那么多作者涌向市场，写作者面临的竞争压力会空前地大吗？
续写春秋的答案是：不会。作者多，但读者更多，言情、武侠、都市、言情……读者的多样性口味，足以养活各种类型的作者。
锦火火的作品属于“古言种田文”，热卖作品《将门弃女：拖着萌宝去逃荒》吸引了一大群喜欢磕娃的宝妈。荒漠里的雕和弈青锋的都市修仙“爽文”，则是年青“中二”男生的最爱。
而续写春秋是“小众中的冷门”：在主打幻想、脑洞的网文界，他却独爱写现实题材作品。最初是都市玄幻，包括《丽江，今夜你将谁遗忘》《昆明，今夜你将谁遗忘》，后来爱上探险，接连写了《荒野之王》《荒野俱乐部》两部荒野题材小说。凭借真实的生活细节和饱满的情感描写，他也收获了好多死忠粉。
续写春秋正在连载中的作品
宽广的市场为网文作者们提供了写作的沃土。她们除了实现了经济上的自由，还实现了时间自由、生活形式自由，在“内卷”当道的时代，过上了“有钱又有闲”的生活。
锦火火彻底甩掉了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远离了办公室的窝里斗和内卷，可以每晚睡到自然醒，自由安排三天的日程，寻回了对生活的掌控感。为了少得病，保持写作的“续航力”，她还开始坚持瑜伽，夜跑、游泳、跳操都不在话下。
荒漠里的雕每晚早晨五六点早起去村里的海边垂钓，一钓两三个小时，“什么都不用想”。晚上去接接女儿，会会同学，或则在家打游戏。为父亲盖的三层小楼里，一楼西间是他的专属卧室，每晚夜晚吃完午饭，他会把自己关在客厅里，拿起手机码字——是的，他到现今都习惯用手机写作，还可以腾出一只手来喝酒，变得颇为自在。
写作之外的消遣时间，荒漠里的雕喜欢垂钓
续写春秋把母亲从塔城接到了四季如春的广州，和自己与母亲一起生活。父亲喜欢文艺，爱听音乐会、逛展览，而他喜欢探险、总是往无人区跑，二人相互尊重彼此的爱好，但并不逼迫对方与自己同行。他几乎每位假期都要去周边短途旅行，一年还有两次历时三四两天的长途旅行。一年八九万公里在戈壁滩、荒野冰原上行驶，太废车，他每隔两两年就得换一辆越野车，可以说相当奢华，但写作让“换车自由”成为可能。而每次探险途中自由扫兴，回到家，久别重逢让二人更亲昵恩爱。
自驾旅行中的续写春秋
虽然没有后来的这一切，写作本身似乎也是一种奖赏。
流水线上的工作沉闷到令人发怒，弈青锋就在脑袋里“发疯”，把手上戴着的防静电腕带写成小说里的练功道具，“戴上腕带就相当于代练，功底大增”。“写小说是我对抗现实的惟一出路，每晚就如此异想天开的，精神才好受一些。”
小说也是续写春秋的“树洞”。学院时谈恋爱，喜怒哀乐都被他写进小说里，写完，快乐加倍，感伤减半。《丽江，今夜你将谁遗忘》里女主角丧失小孩的情节，便是他和父亲生活中的真实经历，好多读者在下边评论“太真实了，看哭了”，这些共鸣让他得到了一些医治。
其实，写作并不是件一劳永逸的事情，虽然写了十几年，获得一两本书的成功，也不代表前面就会一帆风顺，“扑街恐惧”永远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每位网文作者的前额。但续写春秋深信，只要仍然写下去，才会有回报。
写作中的续写春秋
对他来说，这份工作是爱好和梦想，从来不是负担。虽然在路上，他也能保持每晚不断更。同学们驾车累了，在街边停下抽根烟的工夫，他能够抱着笔记本开始写。有一次宣传新书拍写真，摄影师让他对着笔记本摆拍，他却“假戏真做”地写了上去，等这组相片拍完，他也写了几百字，“随时随地，哪些环境都能写，不受任何影响”。
“如果没有写作，我的人生一定是很昏暗的。”续写春秋说，“我不敢想像我朝九晚五的样子，不敢相信在钢筋水泥的城市监牢里有哪些意思，不敢想像没有诗和远方还有哪些意义。”网文写作，对于他来说，就是通往自由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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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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