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羊绒”背后的网路红色产业链打码接码平台 ROCEYS全栈CEO | 20191223
近年来，网络裸聊、杀猪盘、“薅羊毛”等红色产业逐渐为人熟知，这类网路黑产背后都有着“接码平台”的身影。这是一种可以代接手机号和验证码的灰产平台，为黑产人员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手机号及验证码，成为她们恶意注册网路帐号的推动。
南都记者调查发觉，作为网路黑产的源头，“接码平台”成为这类白色产业的基础环节，连接着一条由卡商、接码平台方、号商、各类黑产从业者构成的白色产业链。“接码平台”往往以接码软件的方式呈现，网络中可搜索到大量接码软件。软件中提供可注册登录微博、QQ音乐、陌陌、探探、滴滴出行等各大网路平台的手机号及验证码，更有“接码平台”声称，“只要是使用短信验证码注册、登陆的项目都可以接码。”
作为手机号和验证码的中间交易平台，接码平台上游对接持有大量手机卡的大小卡商，有卡商为平台提供各种虚假实名的手机黑卡，并实时上传手机验证码至接码软件。平台另一端，批量竞购手机号，注册网路黑帐号的号商们成为下游顾客，催生出使用黑帐号进行网络诈骗、网络水军、“薅羊毛”的黑灰产业。
接码：平台软件可选购手机验证码，400元就可实现“包月接码”
手机验证码已经成为用户注册登录各种网站的通行码，由此，汇集了各种手机黑卡且能接收验证码的“接码平台”成为了网路黑产人员的集聚地。借助“接码平台”，黑产从业者可轻易批量获取手机号与验证码，注册虚假网路帐号。
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向南都记者介绍，目前几乎所有网站和App都是使用手机号码和验证码注册帐号，一个手机号加上一条验证码邮件，就能拥有一个帐号。“接码平台”正是一种交易手机号与验证码的平台，为黑灰产业提供帐号支撑。
以“接码”等为关键词，南都记者搜索到多个“接码平台”网站，网络页面中有接码软件安装链接，在某款接码软件的“接收验证码”页面，显示须要选填项目、运营商、商户等内容。一名“接码”从业者向南都记者介绍，使用上述软件时，在“项目”栏，用户可以搜索想要注册帐号的平台，“运营商”栏可按个人需求选择手机卡的运营商或号段等，“商户”栏可以选择提供卡号的卡商。确定以上选项后，点击界面中的“获取号码”便可获取手机号，随后接收验证码。
接码软件界面。
南都记者尝试下载安装另一同类接码平台，该平台中包含微博、探探、西瓜视频等多个平台的接码项目，其中，微博项目价钱有0.1元到3.45元不等，即利用该平台注册登录微博账号时，每缴纳一条邮件验证码，要支付0.1元到3.45元不等。此外，探探帐号项目价钱在0.57元至57.5元不等，西瓜视频帐号项目价钱在1.15元或2.3元。
按照上述店家介绍的相像操作，南都记者冲值订购两个微博接码项目，点击“获取号码”后，该平台立刻显示出可使用的手机号。用该手机号注册登录微博，在微博登录界面选择“获取验证码”后，不到十秒，接码软件上便缴纳到相应微博验证码。
实测过程中，南都记者发觉，其中一个手机卡号可以顺利注册微博新帐号，另一卡号却显示已注册帐号，账号显示注册于2019年11月，被提示“处于异常状态”，无法正常发布微博，添加关注或点赞等。
对此，该软件客服称，平台只负责接发验证码，不负责项目对接。软件内可搜索到的公开项目可能存在已注册过的手机号。如需注册新号，可在软件相关的群组内，寻找卡商直接对接，谈好卡号条件。
“寻实卡做小众App帐号注册”“发验证码”“出售接码平台”在推广“接码平台”的网站之外，大量做着“接码”生意的QQ群内正滚动刷新着接码广告。
南都记者随机加入多个上百人的群聊，面对验证码需求量大的店家，某“接码数据群”内，一个宣称提供“包月接码”服务的店家告诉南都记者，400元就可实现“包月接码”。一个月内，其每晚可提供700张手机卡号接收验证码，手机卡均为联通实名认证的新卡，可以用于注册各大网路平台帐号，且卡号绝不重复。
衍生：平台称提供个人手机号能够“躺赚”，以返现吸引用户推广引流
与此同时，接码平台还催生出转租个人手机号的网赚项目。“无门槛提现立刻到账”“躺赚模式时时刻刻赚不停”在某款接码软件的冲值栏中，一个“短信利润工具”引起南都记者注意。该平台宣称，该利润工具实际上是卡商个人版，只有一个号码也支持利润，平均每位号码每晚可利润几十元。只需一个手机号和安卓手机，就可以开启利润模式，不需要投资，也不会占用时间。
南都记者注意到，该利润工具实际上是一个手机软件，安装该利润工具软件后，弹出一个要求填写“本机手机号”的窗口，软件界面仅简单列举出“今日利润”“已提现”“当前设备手机号”等信息。这意味着，用户可将个人手机号提供给接码平台，该手机卡将汇入平台的“卡池”中。他人可以通过接码平台获取该手机号，并读取手机号验证码，用于注册平台帐号。
收益工具界面。
该利润工具怎样保障用户信息安全？对此，该接码平台与利润工具软件均未作出说明。南都记者针对个人手机号风险、手机号注册平台帐号的影响、手机号退出“卡池”机制等问题寻问接码平台客服，客服仅回复，“不要使用常用手机号利润，可以申领或在网上订购自己不用的手机号。”
值得注意的是，多个接码软件均通过返现诱导平台用户推广引流。南都记者发觉，多个平台中均有该接码软件的“推广链接”。有接码软件称“返利用户消费额度5%”；还有软件提供专属“邀请码”，称每约请一人注册平台用户，可以获得随机数额现金奖励，且约请用户冲值后，还可获得其冲值金额的30%作为推广奖励。
在QQ群内，有网友打着“收徒”的名头联系兼职。南都记者联系某贴出“接码平台”广告的店家，其介绍，其手头有某小众平台帐号的注册任务，账号注册须要使用接码平台完成。每注册一个帐号并改好帐号密码，可以攫取1元的佣金，但接码费用要兼职者承当。在店家指定的接码软件中，注册平台每接一条验证码0.1元，成功注册该帐号须要接码两次。
上游：黑卡卡商为接码平台提供批量手机卡，实名联通卡30元一张
接码平台中的大量卡号从何而至？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向南都记者介绍，平台上游存在着持有大量手机黑卡的卡商群体。他们在接码平台上注册卡商帐号并登录，使用“猫池”设备将手机卡接入接码软件，并实时将手机卡收到的邮件内容上传至接码软件。
一台“猫池”设备上可以同时插入数十至上百张电话卡，“猫池”连接上PC端后，可通过软件进行批量操作，实现手动读取、接发手机邮件等功能。因此，一台笔记本联接上多台“猫池”，一个“接码平台”也就基本成形。黑产人员借此规避网路平台通过邮件验证码进行身分确认的风险。
一名销售“猫池”的店家向南都记者介绍，其所售“猫池”从“8口”至“256口”不等，即“猫池”支持同时接入8至256张手机卡。其中，“8口猫池”价格为650元，“16口猫池”价格为900元。
南都记者调查发觉，QQ群、网站、贴吧等平台均有卡商出没。有卡商在各QQ群中发布出“长期转让各种无需实名电话卡”“长期转让境外注册卡”“稳定注册绑定各种App，价格让利”“三网实名卡，需要接码的来”等广告。
QQ群内不断发布关于转让电话卡的广告。
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机卡广告中，一些未进行实名登记，或假实名的手机卡销售信息也隐藏其中，这些不遵循实名制规则的手机卡被称为手机黑卡。
一名卡商告诉南都记者，一般用于接收验证码注册网路平台帐号的称为“注册卡”。其持有已实名认证的移动号段注册卡，单价30元，批量购买100张时每张25元。“已交年费，只要不连续两个月欠费不停卡，可常年使用。”该卡商介绍，其所售的该类注册卡为新卡，可以用于注册“所有平台”。
“个人实名注册卡”“注册养号必备利器”另一卡商向南都记者出示的“注册卡”报价表中均为虚拟运营商卡，其中售价最低为某虚拟运营商旗下号段为165、170 的卡号。该卡卡号套餐为月租每年8元，每张卡零售5元，订购超过500张时每张售价3.5元，但须要卖家个人进行实名认证。该卡商解释，如今，卡商代为实名认证的风险太大。之所以选择虚拟运营商卡，而不销售三大运营商卡，也是因为“不能实名”“不好做”。
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向南都记者介绍，手机卡主要分为三大运营商卡、境外手机卡、虚拟运营商卡、物联网卡四类。三大运营商卡、虚拟运营商卡均须要实名认证，为获取实名认证手机卡，有的卡商直接组织别人到运营商办卡，有的卡商可能非法订购公民个人信息。物联网卡主要作用于企业的智能设备联网需求，由企业提供营业执照进行认证。近年来，由于大多数物联网卡已不支持接收邮件，卡商使用物联网卡“接码”的比重上涨。此外，一些不需要实名的境外手机卡也会被用于接码平台，该类卡在境外销售，只需提供营业执照能够获取。
南都记者了解到，随着针对黑卡卡商的严打力度逐步提高，其所涉犯罪常常集中在侵害公民个人信息、诈骗两方面。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告诉南都记者，为完成手机卡实名认证，一些卡商可能涉及侵害公民个人信息。另一方面，为了实现卡的价值最大化，卡被注册完成所有项目后，卡商可能会将卡借给盗窃人员，用于拨通盗窃电话等。
下游：用接码平台批量注册网路黑帐号，可能涉及网络诈骗、“薅羊毛”等黑产
“soul百天成品号清库存”“微信带卡带圈有交易，可收款可加人”“要探探号加我，1手货源，保质保量”出售各种网路帐号的卖家们在网上卖力的吆喝，这些经过虚假认证的帐号因为极强的隐蔽性，成为了黑产人员从事犯罪活动的关键工具。
南都记者联系一名转让探探帐号的店家，其称，有所售帐号均有“双V”认证，即真实头像认证和实名认证。其中，男生帐号每位55元，女生帐号每位65元。另一宣称有“1至5年私人老号” 的探探帐号店家则给出了更高的价钱，其介绍，实名认证帐号须要150元，普通帐号120元。
QQ群内关于转让网路黑帐号的内容。
“纯果内18年圈ID格式死密：105”“国内12-19私人疑惑老号圈或设备ID格式死密：120”一名通篇打着暗语的微信号买家向南都记者发来了不同类型微信号的价格表，其介绍，“ID格式”意思是微信号未绑手机，“死密”是没有支付密码，“费解”指非解封帐号。按其解释，南都记者了解到，“纯果内18年圈ID格式死密：105”指2018年注册、未绑定手机号且无支付功能的国外微信号105元一个。“国内12-19私人疑惑老号圈或设备ID格式死密：120”指未绑定手机号、无支付功能，且不是解封后转让的国外老帐号，每个120元。
另一微信号买家告诉南都记者，其所售微信号可以正常收款，加陌陌好友，且“带卡带圈有帐单”，即绑定手机卡、有朋友圈及帐单付款记录。账号注册时间越长价位越高，2012年至2015年注册的帐号每位180元，2017年至2018年间注册的帐号每位120元。
南都记者调查发觉，这些在网上猖獗的各种社交平台黑帐号，实则与接码平台密切相关。众多走私网路帐号，或须要借黑帐号掩护，从事“薅羊绒”、网络诈骗、网络水军等黑灰产人员成为接码平台的下游顾客。这些在接码平台批量订购手机号及验证码的黑帐号注册者可以称为“黑帐号注册号商”。
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向南都记者介绍，号商在接码平台上注册号商帐号并登录，选择须要注册的项目后，接码平台会手动查找平台上仍未注册该项目的手机号，显示在页面中，供号商使用。为提升注册效率，号商也可以编撰自动化程序，调用接码平台提供的插口，批量获取手机号的验证码，用于注册虚拟帐号。
接码平台使批量注册黑帐号更轻易，成为网路犯罪滋长的温床。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介绍，接码平台下游，注册、买卖、使用黑帐号的黑产人员常常涉及犯罪。注册虚拟帐号时，号商可能须要用到大量真实姓名、身份证号等公民个人信息，获利或则数目达到一定的程度，可能构成侵害公民个人信息罪。
此外，接码平台更是频频被应用于网络诈骗、网络水军、“薅羊毛”等黑灰产业中。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告诉南都记者，为了躲避侦查严打，犯罪嫌疑人会从号商手中订购虚拟帐号，用于联系事主和接收事主的钱财，例如裸聊、杀猪盘等网络诈骗。而在一起某电商平台被“薅羊毛”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就以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被逮捕。
打击：“接码平台”犯罪链条长，广州网监已摧毁36个虚拟帐号商结伙
“目前，网络实名制主要是构建在手机实名制的基础上，接码平台卡商的手机黑卡，造就了大量的未实名网路虚拟帐号，对国家网路实名制度导致一定的冲击。”谈及“接码平台”的害处，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向南都记者表示，“接码平台”是网路帐号类违规犯罪和黑产行为的始作俑者，涉网违规犯罪的网路通联工具主要是各种网路虛拟帐号，接码平合提供了大量的未实名的网路帐号，大量的网路帐号也涉及“薅羊绒”、养号、引流推广等网路黑产行为。
另外，“接码平台”的存在助长了手机卡和手机号码类违规犯罪行为，“接码平台卡商的手机卡和手机号码，往往前期已借助过多次，最后才用来做接码业务，而且收益可观。”民警介绍。
由于“接码平台”涉及面广，犯罪链条长，公安机关对接码平台的严打存在一定的难度。然而，针对接码平台及其上下游犯罪的严打行动未曾止步。广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警察向南都记者介绍，2018年以来，广州网监持续对手机卡商、虚拟帐号商举办严厉严打，共发起集中收网行动6个波次，打掉41个手机卡商结伙、36个虚拟帐号商窝点，缴获手机黑卡80万张左右，虚拟帐号近一百万个，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本地卡商号商犯罪的狂妄势头。
2019年5月，东莞市公安局网监大队按照上级通报线索侦查发觉，东莞市自游人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搭建“多米”网络接码平台，联系“卡商”和黑产犯罪分子，绕开实名认证，批量获取手机验证码，然后提供给平台的黑产用户批量注册各种平台帐号，再提供给下游的犯罪分子施行“撸车”“撸贷”“撸餐”等违规犯罪活动。
经深入侦查发觉，东莞市联通运营商2名工作人员充当“行业内鬼”，利用工作之便为“卡商”提供大量手机“黑卡”。“卡商”再将手机“黑卡”贩卖给网路黑产犯罪人员，网络黑产犯罪人员使用“酷卡”“猫池”等与“多米”平 台对接，利用“多米”平台可以批量接收手机验证码的功能，大量在各热门手机App注册帐号后非法走私，账号购买者可以获取相应店家的首单让利，或者以消费后不支付、小额贷款不归还的形式施行犯罪行为，就是所谓的“撸车”、“撸贷”、“撸餐”等。
广东省公安厅将该案列为“净网22号”专案。在查清结伙组织构架和锁定犯罪证据后，9月中旬起，广东省公安厅组织东莞市公安机关，分阶段举办收网行动，在广州、福建、山东等地抓捕“行业内鬼”“卡商”、“号商”、平台人员、下游犯罪等各环节主要嫌疑人82名，打掉团伙9个，缴获笔记本、手机、服务器、“猫池”等作案工具一大批，以及公民个人信息1400多万条，涉案金额达3500万元人民币。该案彻底掐断了该“接码平台”黑色产业链。
采写：南都记者 敖银雪
出品：南都新业态法治研究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