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提示:在直播这个小型秀场,网红主播们犹如流水线上的罐头一样,周旋在MCN(多频道网路)机构、分发平台、刷量公司之间,怎么包装网红快速博出位,怎样从顶端食物链上分得一杯羹,成为了每位角色追逐的终极目标。
作者|吴雪
一个主播从默默无闻做到百万关注,要多久?答案可能是一年、一个月甚至是10分钟。在斗鱼上市后不久,旗下主播“乔碧萝王爷”自导自演的一场“变脸大戏”,即将刷新了“网红成名”的新速率。
7月23日早上11点左右,斗鱼主播“乔碧萝王爷”和“晴子mix”连麦时,不慎将未经美肤的脸漏出,完美御姐秒变“黑脸大叔”,却仍然若无其事在说:“我不能露脸,必须到10万订阅能够露。”一时间,这出吸睛的反转剧,就像按下了小型网路狂欢和流量暴富真人秀的按键,顿时掀起舆论巨浪。
虽然斗鱼以“刻意炒作”为由封停了乔碧萝的直播间,但负面舆论带来的影响力,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从数据上看,斗鱼夺得100万粉丝,大鳄豪刷8.11亿元礼物,网笼380.45万条弹幕,乔碧萝从垫底主播一跃成为脚部主播,投资28亿元炒作的团队也已经打算好迎接来自美肤和变音器广告的狂轰滥炸。
当乔碧萝扯下了滤镜网红的遮羞布,一条围绕网红流量池的蓝色产业链也骤然浮出水面。伪包装、刷流量、卖人设、恶性竞争、掘金变现,在直播这个小型秀场,网红主播们犹如流水线上的罐头一样,周旋在MCN(多频道网路)机构、分发平台、刷量公司之间,怎么包装网红快速博出位,怎样从顶端食物链上分得一杯羹,成为了每位角色追逐的终极目标。
幕后推手
每一个网红的成名都不是碰巧,网红的迭代版本“直播网红”也不例外。假如把短视频平台称作一座大楼,幕后推手MCN就是建造大楼的“包工头”:比起镜头前光鲜艳丽的网红达人,MCN更讲求用户痛点,以及将高流量变现的生财之道。
在过去的2018年,江苏淮安农村留守青年快手主播“手工耿”,凭借“无用发明”火爆互联网,而“最美微笑”代古拉K坐稳了抖音女王的交椅,一个月涨粉1000万的速率至今仍是业界神话。但是,“素人成名”的套路时常带给公众这样的认知误差:你只须要一台笔记本,一台摄像机,凭借漂亮的脸部或一两项才艺,便可一夜成名,一天暴富。
事实上,在光鲜的屏幕背后,主播们的命运一般把握在制订游戏规则的“超级鞋厂”手中,根据剧本,订制、策划、推出市场,争取成为MCN手中最挣钱的工具。这条产业链的上游,催生了一批炮制网红的机构。在一张招募主播的宣传单上,机构对“网络主播”岗位的要求低到离谱,“声音优雅,够皮,够社会”“只须要会聊天就可以”。
艺术高校周边贴出的海报更是抛出噱头:“每天只需在镜头前坐2-3小时,无责月薪三千至五千,让你躺下挣钱。”甚至有经纪公司“采用最新的KTV街区教学模式”指引你在喊麦和口嗨里学会释放魅力,博得KTV果盘附送即使满分结业。
据北京某网红大学艾米透漏,秀场直播瞄准的是宅男群体,虽然各家要求不一,但长得漂亮是最基本的门槛。19岁的玲玲是一名在校学院生,在应聘主播时,就曾遭受过笔试官的“颜值叩问”,“当时他看了我的相片和视频十分不满意,发来好几个短视频让我参考,上面都是体型性感、网红脸的小弟弟”。
笔试官告诉玲玲,你资质平平,想出名只有一条路:隆胸,甚至在协议中以隆胸与否来界定工资等级,不隆胸8000元保底,隆胸1亿元保底。玲玲难以接受,果断拒绝,但宣传上承诺的“月入2万、礼物抽成30%”的高薪诱惑,还是圈住了不少年青男孩。主播小西为了做眼睛皮和开外脸颊放疗,不惜在医美贷上借高利贷,耗费高达7亿元,最后因人气太低被经纪公司劝退。
“一个经纪人管着十几个主播,虽然就是饲养,一个礼拜看你没哪些人气,就不理你了。”艾米告诉《新民周刊》,小西代表了大多数底层主播的生存现况,大型机构多数以跑量获胜,那个有人气就抓那个。行业近乎畸形的招募标准,带来的负面效应不容轻视。山东济宁23岁女主播因隆胸失败,两次自尽,在被消防员救下后,最终还是从18楼一跃而下;斗鱼女主播“洛丽塔大婶”削骨隆胸,结果被大夫一刀割到动脉,至今仍在诊所诊治。
嘲笑的是,许多人不明白,倘若没办法塑造极具识别度的人设,只靠美艳这一张通行证是很难突围的。网红经纪人安姐说得更直白,当主播就是看你怎样样去“撩”,如何勾引起听众的围观心理。例如,隔多久就要斜眼抚短发或托个腮,找什么级别的粉丝互动翻牌,即使是扯张厕纸,也要揣测如何变得可爱甜美。
而人设一旦立上去,就须要时刻在镜头面前保持“步调一致”,稍有不慎,就可能人设倒塌。以前的斗鱼一哥刘佳怡,以解说逗B、王者实力型主播闻名,由于自身游戏技术不够,请专人代打,结果被爆光,自此跌下神坛;标榜“打工妹”人设的小吃主播吧嗒小猴,以邻家美眉形象出现,相当圈粉,但此后网友扒出“吧唧小猴”的真实身分实际上是一名国家公职人员,就连直播中安利的产品也是“冒牌”的。
事实上,大多数经纪公司在招募主播时,并没有把树立正确价值观作为考察指标,培训时压根也不会开办这种课程,一些作坊式培训机构的经纪人,为了快速变现甚至当起了“皮条客”。“只要是个人就可以,最好是女的,我只考虑人数够不够,数目有了再去抓质量,介绍的人多,我给你每月保底中介费1亿元到1.5亿元。”
流量作假
“颜值、人设”只是出名的必要条件之一,当你们同时拥有了这种必要条件时,怎么让一个素人在千万主播大军中脱颖而出?“相比乔碧萝是怎样走红的,我更关心粉丝打赏的钱去哪了”。同为主播的智嘉自曝,2016年直播火热时,他的直播间5个月内形成了400多亿元的打赏流水,但只有5亿元是真的,其余都是经纪公司刷的。
直播平台数据作假已经不是行业的秘密,四年前,斗鱼主播直播游戏“英雄联盟”时,聊天室显示观看人数超过了13亿,就揭露了刷量潜规则的冰山一角。艾米透漏,评判网红商业价值的指标无非是播放量、粉丝量、活跃度等几个核心数据,不管是个人还是MCN机构,在塑造新帐号时,刷量、刷粉是必要的手段。
据了解,目前国外各类刷量平台已达1000多家,处于腿部的100家每位月流水有200多亿元,从业人员规模也累计达到900万。刷量业务分为机器刷和人工刷,机器刷通过程序控制成千上万台手机完成点赞、评论、加粉行为,速率快、价格低,但容易被平台发觉,有封号危险;另一种人工刷是通过真人水军团队操作,价钱高数十倍,但平台无法察觉,基本没有封号风险。天猫上不少卖家,明码标价1元可以换取2万粉丝,10元可以换取5500人气,持续照亮飘心10分钟,一些店面成交量多达2万多单。
虽然你不主动去刷,直播平台也会挂机器人友情附送。主播左子向记者透漏了刷粉的大致算法:直播开始时,手动匹配21个机器人用户步入卧室,进而让没有关注度的主播,也能导致有人观看的错觉;有用户步入时,手动以1:10左右的比列,匹配机器人步入卧室,因而让屋子的数据更好看;有用户离开时,匹配的机器人不退场,保持表面上的卧室热度。
“几乎每位平台都能直接调整粉丝数目,屏幕前显示的上百万,实际在看的可能50万都不到。”中小企业CEO闻晓璐告诉《新民周刊》,“我曾注册过一个直播帐号,上传了两段视频,隔三天后我看见帐号下有一些评论,读上去不像是真人说的话,而像机器说的。”这也是闻如嫣迟迟不敢找主播带货的主要诱因。
秀场直播中刷礼物的“流水”,也未必能更直观地反映主播的人气,同样可以作假——你以为刷流水的“土豪们”动辄刷出5000块的“城堡”“火箭”,虽然不过是煽围观者的“公司道具”罢了。
据业内人士爆料,当网红经纪公司有意包装你时,会以5折让利的价钱大批量向直播平台冲值,例如花3000万冲值6000万,之后把6000万虚拟货币花在自己公司旗下的网红帐号,收入同直播平台五五分成,加上奖励七七八八,最后到手反倒又赚了3000万。这么一来,经纪公司捧红了网红,网红帐号也收获了大量流水,直播平台也能给融资方一个体面数据。
归根结底,主播之间收入差别巨大和激烈竞争是其“剑走偏锋”的外在因素。一份来自“今日网红”统计显示,映客、花椒、一直播、美拍、陌陌、火山等平台收入排行前1万的主播,仅占六大平台整体主播数目的0.7%,但却抢占着所有主播收入的68%。这就意味着,其余99.3%的主播,要抢劫剩下32%的利润,月均收入4000元以下的主播占多数。
除此之外,直播平台的营运成本很高,一线直播平台每月的带宽成本都在2000亿元上下。为了快速收回成本,直播平台常常通过虚高手气和流量吸引投资者注意,进而获取融资。2017年上半年,虎牙、花椒、斗鱼等直播平台都完成了融资,紧接着“挖角大战”开启群雄逐鹿,同样也是想把更漂亮的数据呈现给资本市场。
新东家宁愿承当百万千亿元的天价毁约金,主播周旋其间也是“看人下菜”,谁出的价高就去谁的平台,斗鱼某主播甚至一度将身家从200亿元炒高到1600亿元,但从粉丝数目、影响力、百度指数来看,所谓的“千万网红”压根不值这个价。
疯狂变现
“粉丝下降平缓,主播越来越多,票子太难赚了。”
在直播领域经营了三年多,Alex对于直播行业的沮丧,远少于希望。虽然用户、流量就这么多,荷尔蒙也有限。他表示,直播这个行业就好似打扑克,有人赢就一定会有人输。平台上一位声名显赫的KOL,势必会把诸多普通主播的流量“吸”走;而小型经纪公司也绝对会打压小规模的竞争者,以维护自己的寡头地位。
变现困难,变现形式单一,已经成为整个行业的共识。许多底层主播们,为了生存开始打着创新的幌子触及法律红线。2018年4月,主播号兰某,为吸引网友关注送礼物,借助平台现场直播非法捕兽四十余只省重点保护或国家“三有”保护动物;2019年8月17日,广州网红“小诸葛”拍跑车撞人视频,佯装交通车祸,导致交通堵塞,被警察处以罚金及扣分。
从“莉哥戏唱军歌”“陈一发嘲讽厦门大屠杀”,到花族琪琪“黄鳝门”、编造女主播夜宿故宫风波,不难发觉网红因不当言行上热搜引公愤的大有人在,处理结果也无外乎平台封号、网红道歉,但依然抵御不住直播行当的泥沙俱下、乱象丛生。
一方面网红门槛太低,处在其中的部份大V逼格在线素养缺失,靠一张脸部爆红,粉丝涨了,责任不涨;收入涨了,公德没涨。另一方面手里的“麦克风”比他人大好几圈,不想着背负更多责任,只想着怎么把影响力变现。真到摊上事之时,负面影响早已难以挽回。
而直播平台作为监管方,不但没有尽到审查把关之责,反倒将恋爱、怀孕、生子、带有裸露性质的“萝莉秀”等未成年人禁忌视频推上热门。今年,媒体爆光了快手、火山直播平台,19岁“早孕爸爸”杨清柠,在一次晒小孩的直播中,收到了280万次点赞;一对80后农村小情侣,在私奔第65天直播了二人亲密的举动,竟被官方推荐上了热门。
有学生表示,直播除了好玩,就能挣钱,只要抓人眼珠才能换取流量。“我有一批忠实粉丝,读书辛苦,不如早点退学玩直播。”
更离谱的是,一些主播借助未成年人心智未成熟,以打赏之名行骗。在四川德阳,13岁的女儿将儿子的治病钱24000多元,打给了一名直播跳“鬼步舞”的主播;广州中山打工的吴男士的支付宝莫名多出1亿元的帐单,后来才发觉,一名主播常发信息给9岁儿子求打赏“小崽子,快来挂榜,涨人气”。
广州律师王艳辉剖析,主播、平台之所以频频踩踏红线,主要还是目前针对网路直播平台的法律尚不健全,对其监管还亟需建立。日前,上海中学生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发布《中国未成年人网路保护法律政策研究报告》,建议限制14岁以下儿童开直播、发视频,仅容许其在父亲同意或陪伴的情况下使用,也许能为规范网路直播开辟一个监管新思路。
寄生于互联网的网红主播们,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但大部份人可能不晓得,以最快最粗鲁形式收获一批图新鲜粉丝的追捧,就得做好以最快的方法丧失她们的打算。未来,直播平台靠烧钱去吸引主播,靠逼格、段子、刷流水留住粉丝的方法行不通了,合并或则被竞购是大趋势,活出来的机构也势必在内容上做更多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