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胃也有装不下饭的时侯。一位以量大豪迈著称的吃播博主曾在土坡上烤一只骆驼、两头牛和35只羊。现在，他一夜里删掉了所有视频，销声匿迹。另一位“大胃”网红一改往年视频中各色佳肴布满整桌的风格，在近来发布的一则视频中掏出一只大闸蟹招待诸多朋友，反复叮嘱“一定要吃干净”。有粉丝近4000万的吃播博主，其主页的短视频从几百弄成几十，几天后又降低到个位数。还有更多博主疏于将自己帐号名称中的“大胃王”“吃播”等字样通通删掉。
在吃播领域，以“能吃”“量大”为标签的大胃王们一度是绝对的名星。有人由于能吃下满满一大盆泛着油光的肥肉，而成为粉丝超过千万的网红。也有年青貌美的修长女孩们会在镜头前吞掉8斤炒饭、35斤烤全羊、1000多根串串或则一整锅馄饨包。
她们用堪称的“大胃”装下越来越多的东西——除了海量的食物，还有平台的流量、公司的收益、商家的销售额和粉丝们的热情。可现在，她们因“浪费粮食”被卷到舆论的风口浪尖，行业中“假吃”“催吐”种种顽疾被相继扒出。
硕士研究生在读的林童（化名）几年前便迷上了看大胃王吃播。她说，自己看吃播时总希望主播能吃得再香些、快些。
“或许也正是粉丝催生了这些‘变态’的环境。”林童说。在她看来，大胃王吃播博主们虽然和偶像行业如出一辙，想从粉丝那儿获取资源，那就让渡私生活来满足你们。
如今，这样的“联盟”也出现了裂纹。一则近日发送的大胃王视频中，飘过的弹幕是“脸色好差”“不到20岁看着像40”“浪费粮食”。销声匿迹的顶流博主们昔日的视频也被新留言“攻陷”，其中大多是批评乃至责怪。
“最近活儿基本没了。舆论破防，大博主们都躲上去疗伤。”有从业者对记者透漏。“大胃王”们行至必须减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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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国外最早因“大胃”被人熟知的吃播博主，密子君单条视频的播放量常达几百万。
5年前，那位姑娘刚开始发送吃播视频时，帧率模糊，普通话也不标准，背景常是自家卧室。视频里，她会穿着居家服，煎几个包子，再煮碗面一起吞掉。
密子君曾告诉媒体，自己做吃播是遭到了美国的影响。2009年，台湾女生木下在当地大胃王大赛中凭着过人食量和帅气外型出圈，成为大众偶像，年收入一度高达1．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700余亿元）；2014年，美国开始出现直播喝水的“吃播”，例如“奔驰哥”等一批全职大胃王吃播急剧涌现。
“那时美国相关产业已日趋成熟，但国外还是空白。”重点经营小吃内容的新媒体公司金钢文化创始人杨洋（化名）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她在2016年创立了这家公司，那时，她就预倍感小吃领域一定会成为风口——当时诸多媒体的广告“标王”都是饮食等快消品。而在须要共同话题的互联网时代，“吃”这个老少咸宜的领域能触碰更多人。
公司创立当初，便开展了一场大胃王大赛模式的选秀，并签约了一名食量巨大，容貌俏丽的姑娘。几年后，那位彼时刚才学院结业的女孩成了全网流量顶级的吃播mini（小名）。
关于吃播的盛行，在杨洋看来，是由于现代生活节奏飞快，难得有闲暇时间的人们想看一些不用动脑、轻松减压的内容，而小吃吃播恰恰满足了这点。而在林童看来，她和其他同学喜欢看着主播吃下这些色调艳丽、高油高糖的食物，由于好多年青人企图遵守健康的生活形式，自然将吃的欲望转嫁给别人；日本大邱学院发布报告，称在有三分之一家庭孤寡的日本，为了宣泄孤单，吃播必然盛行，这是“原子化社会的必然趋势”。
行业也确实迅速发展上去。部份吃播可以在直播时直接得到粉丝打赏；另一部份则在积累起人气后，靠着发布推广、探店、测评等种种广告视频获取利润。不少自诩“多吃不胖”的帐号还借此向粉丝售卖减重产品。
一位前吃播从业者向媒体透漏，快手上300万粉丝的大胃王博主，一次完整的探店推广报价约8亿元，年入百亿元并不难；抖音上粉丝近4000万的大胃网红“浪胃仙”在推广平台的广告报价最高60多亿元一条。
“从2018年，整个行业显著开始火了。”杨洋追忆，2018年曾经，她曾带着mini的内容抵达视频网站推销，对方心不在焉，不感兴趣。近五年来，平台开始为吃播内容留出推荐位，主动预约节目，最终争抢着采办独家版权。与之相应地，筹谋合作的店家们热情也水涨船高。
《2019快手直播生态报告》中披露，小吃类直播是人均点赞数最多的领域。明年4月发布的《2020抖音直播数据图谱》也显示，平台关于小吃类直播的分享次数单月同比下降283％。
2016年，刚上大一的周小楠（小名）接触到大胃王视频，从小饭量颇大的她迅速喜欢上这种内容，从而想到自己也可以模仿。不同之处在于，彼时还是中学生的她大多订购锅贴、大饼、包子那些廉价食物用以直播。她所在的六人寝室只有一张长写字桌，有时没了空间，她只好在店里上映。
视频的播放量很快过万，粉丝的数目不断下降，有人给周小楠留言，说看得很有食欲，非常下饭，这更给了她成就感。2019年结业时，帐号有了10多万粉丝。
也恰在这时，一位周小楠常年关注的吃播约请她成为全职博主，周小楠自觉“追星成功”，又能吃到众多小吃，很快答应了邀约。
周小楠记得，加入公司后，老总鼓励她，顶流的大胃王能月入百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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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楠成为全职吃播的那一年，大胃王吃播也正走在行业颠峰。一位博主对媒体追忆，最初自己是普通的小吃博主，但积累粉丝太慢，切换成大胃王模式后，三天之间涨了数千粉丝，打赏金额是平常的几十倍。
在多年前就关注吃播的资深粉丝李贤（化名）看来，2019年整个圈子已经空前坐果。诸多视频的播放量从一两万迅速下降到几万，十几万。
“2018年到2019年，所有平台都在争抢流量，说究竟是抢人，抢内容创作者。”杨洋说，虽然在2020年，吃播圈内还是有好多新公司创立。好多投资者没有行业积累，认为这儿能实现暴富。
这部份参与者不懂内容制做，又企图捞取快钱，催生出“短平快”的操作方法，连内容企划和剧情设计都不再须要，纯粹借助夸张的吃相和食物博人眼珠。主播甚至会在直播间啜饮大嚼的间隙送出几亿元、十几亿元的礼物，或是在几个直播间内相互勾结，诱导彼此的粉丝为对方刷流量。
李贤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大口吞食肥肉，拿四轮车后斗方便面乃至在大烤肉中边泡澡边涮食等众多行为都发生在2019年前后。还曾有女主播企图吞下活章鱼，结果被触手缠住鼻子，挣扎时将脸皮剥掉。去年6月，30岁的吃播博主王先生在直播前昏倒，终因中风不治逝世，过度吞咽造成体重半年内大跌80斤是致病关键。
整个吃播圈，尤其是大胃王收到的恶评逐步增多。几乎各大平台的所有背部博主都被粉丝们怀疑过涉嫌“造假”“催吐”。不少粉丝乃至从业者都渐渐意识到，假如说单纯的吃播是展示小吃、记录生活，那“大胃王”则是刻意突出的标签，是噱头，是圈子内的极端。
在一档韩国综艺节目中，大胃王木下曾展示过自己的胸部CT，不同于普通人，她的腹部因食道厚、弹性大，可以在进餐后坐果66倍，几乎占满半个胸腔。但有关“人到底能够吃那么多还不胖”的争议，国外外一直从未停过。
吃播们靠不断翻新出新花样撑起越来越大的食欲。最常见的办法是使用超广角镜头，将食物置于镜头前，让其变得尽可能庞大。
一些视频会运用剪辑手法。B站一位博主曾不留神上传了未处理过的视频，粉丝们发觉，那位博主的吞咽全程由人指挥，控制他吃肉、吃水饺、蘸小米辣乃至何时将嘴巴含着的食物吐出。一位与大胃网红同店用餐的老饕则用手机记录下，即使年青男孩对着镜头演出着吃下30盘粉面，但毕竟大部份食物仅仅稍为吞咽，便被吐到了桌下的垃圾桶里。还有吃播从业者此前告诉媒体，有几家视频剪辑公司专门从事大胃王剪辑，已产生极其成熟的流水线。
对于须要直播的部份博主，止吐成了惟一的办法。有主播接受专访时透漏，会趁直播间隙将40cm长的塑胶管插入消化道，清空腹部；还有人会服食特制的抗生素剌激胃粘膜，导致头痛反应。
“早期的‘大胃王’们大多是真能吃。”周小楠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等到行业火热，诸多想要谋利的入局者没有“天赋”，便只能靠弄虚造假。
入局者增多，竞争激烈，不少从业者越发倍感艰辛。周小楠追忆，自己全职经营的那种帐号有60多万粉丝，今年想接到一个商业推广已并不容易，店家们会在众多帐号间来回选购。
产业链上的剧变带来的压力自上而下，最终传递到相对底层的博主们头上。周小楠所在公司的规则是：月薪3000元；50万粉丝量级的帐号，每条广告交纳成本后提成5％。这意味着一条标价8000元的广告，到周小楠手里的收入只有50－150元。一年出来，她到手的收入不到4亿元。更无法接受的是，本来“尽情吃”的承诺弄成了非推广视频点赞过5000能够报销菜品费用。周小楠以前花了250元买了100个卤蛋，老总不遍地告诉她：太贵了。
周小楠渐渐发觉，海量吃喝并不是这么快乐。公司会在她刚拍完吞下几十个冰淇淋的视频后，紧接着便安排涮食滚烫的烤肉，为烧烤店推广；订购探店类广告的商家出于热情，常常会端出过多食物。为了防止商家不满，因而影响口碑，她总是要全部塞满嘴巴。
最痛楚的一次吃播录制发生在去年3月，公司企划要求她煮4斤奶酪来吃，可泡制过程中出了差错，奶酪弄成了“口香糖样的条状物”。由于那是非推广视频，倘若不录制成功，200元的菜品费用就要自己承当。她最终强忍住吞下了订购的这些东西，接出来3天，头部都是硬的。
和公司签约半年后，周小楠开始出现时常性的干眼症、腹泻，大夫检测后告诉她，饮食不规律和剌激性食物早已引起了严重的肠道炎。但根据合同，周小楠还是不能拒绝这些渣油重辣的广告，否则便要为公司损失负责。
“当喝水真弄成了工作，真的一点都不快乐了。”她说，每位月还背着涨粉量的绩效考评，自己开始脱发、脱发。
“熬过前期，成长为小号能够年入百亿元”是业内常用的开导话术。可周小楠渐渐看清了，“年入百亿元，可能要几十上千人中才有这么一个辛运儿。”至于成为密子君、mini的翻版，无非是一个看上去很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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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每况愈下的周小楠渐渐须要靠着吃止痛药去完成推广视频的录制。直到去年4月，工作刚满1年的她决心与公司退团。
变革并不是周小楠一个人的选择。密子君早在2018年便开始尝试新的内容方向，包括城市逛吃、探店、零食测评等；快手上一度以大食量著称的顶流女网红“猫姐姐”也变革为带货主播，近日还与艺人郑爽一齐直播。
“‘大胃’不能始终作为标签，人总会审美疲劳。”杨洋总结，“今天吃10斤，今天就要吃11斤，能够满足不停下降的猎奇心。”在李贤看来，自己抱着期盼点进视频，就是希望“足够爽”的内容。“我不认为自己带有任何审丑、猎奇的恶意，可博主一旦吃得少了，我难免会很沮丧，也会留言。”
经济压力是变革的另一层现实缘由。杨洋告诉记者，去年行业形势仍然不算理想。有餐饮行业从业者对媒体介绍，今年约请大胃王推广后，店内产值一度下降了上百亿元；去年再请来同样的博主，却没一点疗效。
但杨洋同样直言，对于博主和公司，全面变革并非一蹴而就。更直观的压力在于，杨洋和公司时常做出削减“大胃”属性的尝试，便会在流量数据上略有下降。
这是诸多企图变革的“大胃王”们共同的困境。有博主对媒体责怪，自己停止了暴吃模式后，粉丝打赏便一落千丈；周小楠的苦恼是，即使外部会斥责“吃得多是浪费”，可真的减小食量后，老粉丝们又会质问，“最近如何吃得少了？”
2018年，马来西亚政府企图颁布《全国肥胖管理综合举措》以引导粉丝，规范吃播。如今，国外的大胃王们走到了相像的十字路口。抖音、快手、微博、斗鱼等多家平台均很快申明，将对涉及“浪费粮食”的内容和帐号做出处罚。几天以后，多家平台更是直接屏蔽了“大胃王”“吃播”等词的内容搜索。
行业剧变带来的涟漪至今仍在扩散。一位粉丝近百万的女网红8月9日发送的视频里还满是鲜艳的食物：7个泛着油光的肉卷、一大碗茄子油、3块涂满咖哩的披萨和一碗酱汁暗红的冷面抢占了大半个屏幕。两周后，她的800多个视频通通消失了。
另一位仍在坚持发送视频的博主桌前摆着一大盆鸡翅和8个浇上卤汁的羊脑，和过去并无太大区别，身旁的背景墙壁却多了一张“拒绝浪费”的醒目海报；一位博主在私信中认真地向记者解释：自己一顿饭只吃两斤食物，并不算“大胃王”，拍摄时剩下的食物也会分给家人。还有年青的女网红仍然在发送着“吃垮自助串串”，在店里将木棍堆积成小山的视频，只是在主页里删除了公司的联系方法。
“头部的博主们似乎大多十分紧张，更名字，删视频；也有不少中小吃播似乎没遭到太多影响。”林童说，自己偏爱的几位小博主还在如常地发着视频，她仍然会看她们吃东西。
“究竟如何算浪费，吃20盘，10盘还是5盘，还是只要能吃光就行？”李贤近来思索的是，如果“浪费”没有评判的标准，“催吐”“假吃”等行为又很难被坐实，那恐怕此次的改变并不会彻底。
她最终害怕的是，吃播领域似乎会像过去几年的众多行业一样，经过冷门、爆火、崩盘后，最终会一片狼籍。
而在此之前，周小楠早已决定挥别野蛮生长的“大胃”。她从公司离职后回到了老家，经过几个月疗养，她的体重涨回了6斤，只是仍不敢接触过冷过辣的食物。她换了平台，重新做起个人吃播——就像以前在学院时那样，连直播用的食物都又变回炒饭、包子、烧饼这种最简单的面食。
新帐号粉丝并不多，但气氛不错，打赏和网路小店带来的收入也足以支撑生活。她不再想着成为年入百亿元的腹部博主，也不再须要逼迫自己塞下过量的食物。“我如今吃的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对于新的生活，她倍感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