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久等了!由于把握图片的美编正在渡假,本次推送是纯文字,就当做是对这个读图时代的一种文艺反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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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
早晨8点,中午12点,晚上22点,你在做哪些?
这是互联网时代信息最为奔涌的三个时间点。视频、动图、长文,海量的碎片化信息在此刻凝聚成狂涛,无声无形的浪头高高扬起,拍打在网路讯号日日延伸的领地上。
正常情况下,你应当在早高峰的轻轨或则车流中,在吃晚饭,亦或在床上起身,看着手机。有足够充分的数据可以证明,在这三种情景中,你极有可能打开了陌陌、微博或则QQ(以下简称“双微一Q”)中的一个。而在绿皮火车车箱里、富士康门口,年轻的务工人员更多打开的软件是快手。
快手是哪些?它是一款短视频直播社交应用,目前用户量超过四亿,日活跃用户超过6000万,在猎豹智库给出的2017年第一季度中国社交、短视频、直播APP综合排行中,快手打败微博,成为周活跃用户渗透率仅次于陌陌、QQ的第三大应用。
尽管拥有这么庞大的用户量,当快手在微博、知乎等平台上被提及时,却往往伴随着“农村”“非主流”等标签,更有这样一句话留传于网路——中国弱智千千万,快手占一半。
快手CEO宿华对快手的定位是:一款记录、分享生活的软件。快手用户通过快手记录和分享自己的生活状态,但快手上同时会出现一些在“双微一Q”上甚少看到的东西,比如喊麦、社会摇,以及关于农村生活的爆笑段子。四亿快手的用户量,即使在中国,仍不是一个小数目。谁在生产这种内容?让我们将眼神投向辽阔的中国大地,寻找答案。
辽宁葫芦岛绥中李屯村,村外道路旁,东北蛇哥正率领他的网红团队拍摄系列视频。这位堪称“快手第一狠角”的中年女人,为了拍视频,曾脖子上放爆竹,赤身裸体躺刀尖,让车轧过左手,赤膊扎进结冰的河面,种种狠活做遍,留下满脸伤痕。终于,在一次“假死”过后,决心涉足“正能量”视频。
湖北大冶市龙角山村,龙角山上有一处景名为“岳飞洞”,搬砖小伟在这儿搭建了模拟工地的脚手架,和跟随他的少年们一起练习街头极限健身。前水平、后水平、单杠悬挂360°转体……屡次冻伤又结疤的手臂和腿部,在激烈的动作里胀缩,一旁的铁块上驾着四部苹果手机,摄下他在管架间跃动的身段。
贵州省遵义市大连村,村口路旁一处地势狭小的房子里,刘金和他的师父金云正在二楼卧室里直播。随着她们的动作,隔开楼层的木板吱嘎翻飞,说话声仍然传到楼下。这是她们夜里生活的常态。而晚上,他们在田地和山山间穿梭,精心制造各类倒霉的顿时,包括把脸摔进粪便,在田边洗手时被推动泥中,让滚烫的面汤从头浇下。
广州增城龙潭村,破败房子间夹出一条小巷,徐小鱼二狗教小学生演爆笑段子。穿着衣服的小男孩带上造型夸张的假发,在柴垛和砖块边,演绎基佬、日本人和早恋、金钱、美女。
……
从有着辽阔平原的西北到丘陵广布的中部,再到山脉绵延的西北、海潮涌出的西南,这群活跃在快手上的网红们地域分布跨径极大,但大部分生活在相像的背景当中,那里房子稀疏疏密,水泥浇筑出窄小的“村村通”公路,此外是大片大片裸露的农地,植被大肆生长。
根据2010第六次人口普查,农村人口有6.74亿,几乎占中国一半,这是背景的另一面。虽然带着数字意义上的宽广,话语边沿人群却近乎韶年无声。
当人们把眼神集聚向急速发展的城市,分给农村的凝视便少了。网络讯号仍在一步步普及,从繁华都市到破落的乡村,信息的海洋沿着它涌流。农村的人以如何的姿态置身于这互联网时代里?似乎无从得悉。
直到2016年端午周末,微信公众号X博士发表一篇推文——《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快手走入了大众的视野。借由它,一个似乎独立于主流世界之外的“线上农村”被发觉了。在X博士的眼神下,自虐视频、喊麦演出和吸烟的儿童共同堆砌成荒凉、残酷的农村文化景像。针对这篇文章以及其中的中国农村,议论和批判纷至沓来。
看呐,被视为平行世界的快手江湖里,农村网红们发出声音,也被纷纭的声音裹挟。
第一回 生来彷徨
在成为网红之前,他们曾是城中村里徘徊的少年,流水线上的年青工人,集市上摆摊叫卖的中年女人。在快手江湖里一番摸爬滚打,他们成为你打开屏幕所见到的样子。于中国的文化底泥贫瘠之处,观念发展成形,如今带着与生俱来的底层烙印,又在互联网浪花里探出头来。
从城中村到农村
“我们农村的就是这样啦。”不知道如何跟直播间的粉丝解释自己的脏话时,二狗就会这样一笑而过。
他常说自己是农村人,拍段子取景地大多为荒滩和破屋,跟粉丝吹捧时,他故意说得猎奇:“你们见过农村里会飞的牛吗?见过会唱歌的鸡和鸭吗?”然而,他至今二十年的人生中,有十八年是在上海犀牛角渡过的。
犀牛角是白云区里的城中村,握手楼密布,暗巷上方的天空被电缆线割裂,小酒店拥挤在一起,富于烟火气,同时和城市的另一面,珠江新区繁华的高楼格格不入,像是某种夹缝中的产物,供疲倦的人在此喘息。其中不乏人视此地为跳板,认为能从这儿跳进城市的光鲜里,连带着后代一起。二狗在读书的年龄被父亲接到这儿,就读于私立学校新都小学。
这是一所打工子弟中学,班里的朋友来自五湖四海。二狗刚念书时不敢开口,他不太会普通话,每每站上去回答问题或念课文时,总是不留神带出一句白话,全班里哄堂大笑,他难堪地跟随笑。他成绩始终不错,一年级的时侯能考到满分,后来渐渐挪到中上,到四年级时痴迷上网络游戏,一落千丈。
为了打游戏,他天天起早,早餐钱拿来换黑网咖里的钟头。打完一个小时去中学,放学再打一个小时,回家。网瘾上来,在家三更半夜也要打,为此跟妈妈生气,不知道烧毁多少鼠标。
家、学校、网吧组成二狗无法逃脱的三点一线,他自己先受不了这些生活。上中学之后杂费、学杂费更贵,父母打工的收入一个月统共不过几百一千,他越来越不想读,捱到初三已是极限。先是去做汽修工,每天下班12个小时,第一个月晚班,第二个月晚班,工资三百块,天天被骂,“那些修车师父小声喊你干活拿东西,拿错也要骂,动不好也要骂。”和中学生活迥然不同,下班后二狗哪些也不想干,光午睡。这样的生活节奏让他很快忘掉了游戏,却逐渐染上毒瘾。三个月后,二狗离开。
父亲把他送到帽峰山的富贵天山庄做卧室学徒,仍旧寄寓希望——学能耐之余,最好能够结识一些人物。十几岁的二狗到后厨先做水台,成天戴着手套杀鱼,剔肉,鱼刺扎进皮肤。睁眼就是扑面而至的腥气。
他又逃了,逃回去,父亲怒不可遏。那天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父亲出去喝茶。他喝醉酒时会发酒疯,打骂家人,平日里都是二狗起来制服他,按住他右手右脚,像是在打斗。但此次没有。父亲酒后开摩托车时出了事故,昏迷在事故现场,一直躺到醒,才自己爬起来,满脸血地走回家。他脊椎断了,胸腔都是血。
小鱼辞掉帮工的工作,在家照料丈夫。“那些钱,怎么说呢,一去就是好多。压力很大。”小鱼低声说道,“那时候开始,我就远离她们的接触,不跟她们吵。”
再然后兜兜转转,二狗开过淘宝店,因为太累没有坚持下去;还做过许多形形色色说不出所以然的网路兼职,赚到的钱拿去夜店玩。自十四岁闯社会以来,他只向家里拿过两次钱,之后附上月息全部还回来了。
十八岁之后,二狗不再去夜店,回到增城松园村,一个人搬去父亲新盖的房子里。他不是回来当农户,事实上,他连自己家有几亩地都不知道,村里也没哪些人种粮,“都包给村委了”。回村后,二狗拜村里的初中生小荣为师父,开始玩快手。同龄人出于羞怯,不愿当他的艺人,二狗只好找自己九岁的小儿子,找小学生们,每天更新一集“爆笑小学生”系列视频。效果意外的好,粉丝几千几千地增,到后来常常上快手的“发现”页面(他称之为“上热门”),开始几万几万地涨。二狗用一个月时间成为有20万关注的快手网红,又发展到现在的30万。来找他的小学生也越来越多,周五一下班,一堆男孩就集聚在二狗家书房里,陪二狗直播、拍段子,在他家喝水,度过整个假期。
有一条50.5万播放量,近2万次点赞的“爆笑小学生”视频。背景是宽广荒坡上一幢破茅草房,二狗面向三个小学生躺卧,脚趾紧夹一双颜色发黄的人字拖,袖子卷起,弓着背,纹着黑鱼纹身的右小臂在空中抡起,他扯着喉咙问:“同学们,今天老师问大家!有钱能买到知识吗?”
小学生小王揶揄地说,“有钱还要知识干丢莫!”
二狗使出一个大耳光,假装扇到小王,“我丢,这么拽?”
小王配合地把身子两侧,捂住脸部,看着“老师”。
“老师”冲着第二个朋友小黑,继续问,“有钱能买到感情吗?”
小黑轻蔑地答,“没钱哪来的礼金!”
“老师”二话不说,又一个巴掌过去,问下一个,“有钱能买到时间吗?”
学生小黄响亮道:“网管再来两个小时!”
这个回答引来一阵哐哐哐的耳光,配合着二狗“卧槽,卧槽,卧槽!”的嘘声。末了,小学生一同对着镜头比出数字6的手势,说“666”。“双击评论666”是快手上通用的标语,双击可点赞和收藏视频,“666”则意味着赞扬,而当日的点赞量直接关系到段子能够上热门。
为了上热门,二狗往往借鉴网路上流行的搞笑梗。去年流行LOL,他拍小学生打LOL(游戏《英雄联盟》的简称);今年流行游戏《王者荣耀》,他就拍小学生打王者荣耀,明年是哪些就不得而知了。
他喜欢上热门的觉得,甚至说上热门是种瘾,问他为何会拍段子,他笑着说:“我没有才艺啊。”
从才艺到恶搞段子
刘金的经历似乎就能证明,在快手上,比起展示才艺,拍爆笑段子才是更高效的涨粉之道。
刘金2015年冬天开始玩快手,那时他结束了在广州漂着的日子,回到广东老家,在镇上亲戚的车辆租赁店里看店。日子悠闲,他在快手发自己画的人像。虽然从没有接受过专业指导,但他画得很不错,有一张绘画赵丽颖甚至上了热门,帮他涨了不少粉。
他开始不断发油画作品,赵丽颖、权志龙、鹿晗……播放量却越来越少,有一回他在外边,不能绘画,就拍了一个段子充数,讲的是在村口想捡钱却拣到粪便。段子发下来后,点击量一下子起来了。那之后,刘金开始拉着邻居同事摸索着拍爆笑段子。粉丝涨得很快,他干脆离开亲戚,回到大连村父亲屋内,专职拍段子。
刘金家在村口街边,地势很低,从马路边出来,还要顺着山坳往下走一段,才能到他家旁边。两层小楼,靠前几年刘金在广州打工时赚的钱盖上去。第一层房舍,第二层是木头,刘金的房间就在里面,要沿着一架搭着二楼过道的木头梯子爬上去。门口是一片坚实的泥地,很平整,没有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把庭院浇上水泥。院子的厕所狭小,没有门,一张塑胶布帘遮住旁边的粪坑。
这是刘金的活动舞台。回来后,他在家里装了无线网路。上午干完劳作,刘金经常搬条板凳坐在旁边刷快手,看直播;冬天就在屋内嗑瓜籽,一天能磕一盆,想自己的段子。想到后,在庭院里洗个头,水倒在脚下的一道凹糟里,顺着地势流走,等毛发干了,就去拍视频。有时干脆在庭院里取景拍视频——刘金挑着农家肥经过正在梳头的人,偷偷舀一勺倒进他盆子里,结果自己不留神跌进沟里,泼了一身。拍视频时刘金会特意换上干活穿的鞋子,“因为你在农村拍段子必须要这样穿才符合你那种段子。穿的太好的话,你这个段子就没疗效。”他解释道。他刻意在视频里展示农村,在他看来,这是对粉丝心理的照料,“都是出去外边打工的,很多年没回去了嘛,他也想家了。让他想念一下老家的风格有没有变过啊,以前小时候玩的东西啊”。
拍段子成功后,刘金再也没有在快手上画过画,画具也送了人。他读书时交不起杂费,有时开学一个月后才到中学报到。成绩不好,也不喜欢读书,唯独最喜欢美术课,他说自己上哪些课都在绘画。学生时期的刘金是班里的重点管教对象。学校对短发管得严,班会课上老师和市长拿着剪子四处执勤,学校里四处是平头。他偏偏喜欢玩潮流,模仿罗志祥、林俊杰。为了保持造型,刘金进校时把眉毛打湿,逢班会课就开溜。他还喜欢斗殴,为同学出头,每周一升旗时被叫到台上批评,全校都出名。家里秋收时锄草须要人手,刘金一叫,好多人过来帮忙。
朋友们陪刘金下晚自修,甚至陪他睡着,他一个人孤单怕了,又怕黑——小时候妈妈出去干活,把刘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很害怕,一直怕到长大。后来中学退学,他坐三天的大巴,到上海乡下的电话加工厂里打工,坐在工位上打螺母,一打就是三天,也交不上同学。“在家上面想出去看一下外边的世界,但是出去以后又想回去。太孤独了觉得,人生地不熟”。厂里月薪九百块,刘金每个月挣差不多一千。拿到第一笔薪水后,他到镇上买鞋子,把毛发又染又烫,弄成当时流行的爆炸头,钱就不剩多少了。
刘金所在的土溪镇是是全国100个一类贫苦乡镇之一,现在正发展波斯菊栽植。村里有家菊花加工厂,他父亲农闲时在厂里下班,厂里七十多个工人,都差不多刘金母亲这个年龄——年轻人都往外跑,这里薪资也不高,每个月一千多。刘金爸爸忧心忡忡,儿子没跟他说过自己的收入和准备,他如今总认为家里太穷,担心父亲因而娶不到婆婆,说到刘金小时候的窘境,甚至流下泪水,“都是由于我们穷……”他抹着耳朵,一遍遍重复。刘金是独生子,原本有个比他大一岁的妹妹,在他两岁时由于得病没钱治离世了。家里人原本就舍不得他出去打工,现在他回去拍段子,爸妈都支持,有时都会在他的视频里出镜。
刘金靠直播和在快手上打广告,每月的收入平均在一万左右,找他打广告的人好多,微信添加好友的申请可以翻几页。可刘金注重粉丝的体会,鲜少会接,接了也会用个段子把它压到主页下边。原本不支持他拍段子的舅舅转变心态,还把自己的敞篷奔驰卖给他当道具。刘金开着玛莎拉蒂去垂钓,路过田野和低头吃草的牛,在山间公路上疾驰,音乐开得非常大。他也载过爸爸妈妈,“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哪些车,多少钱,就感觉很稀奇,这个车的篷竟然可以打开。”
“我最理想的是有一个自己的房屋,爸爸妈妈不再这么辛苦,可以吃好穿好,主要是过得好一点。”这是刘金的目标,他把快手上赚的钱都攒上去,为了在镇上有套房屋而拼搏。这些话他从没对家里人提起,因为这些收入在他看来不够稳定,“有时候有一点收入,有时候没多少”。但凡家里没钱用了,他就接个广告,然后把钱给妻子。
有一次,刘金带师父金云尝试直播吃西红柿。他俩都在二楼阳台里,墙角靠放着铁锹,除了一张床,没有别的衣柜。刘金只得把楼下餐桌边的椅子搬上来,长凳上搁着两罐自己家腌的牛肝菌。两个人就蹲在椅子面前吃。手机放的位置稍低,除了背后一格一格的木板墙,还能见到头上塑料布做的天花板。冬天夜间的村落又黑又静,两人直播的声音传到很远。
他们吃的牛肝菌产自云贵一带,是世界上最辣的豇豆之一。刘金曾经看他人直播吃辣椒面,不屑一顾,“他要吃就吃我们哪个牛肝菌,那个是真正的辣,吃了马上肚子痛。”
他早已吃了一个,说话时不停抽气,仍在极力煽动氛围。徒弟金云吃了四个,第四个刚吃下去,屏幕左上角的数字显示观看人数掉到250,各种评论却一条条往上飘。金云对着手机,神情痛楚,说话逐渐像胡言乱语,“我他妈的说了满五百就吃,我在这儿辣成这个逼样了,他(黑粉)在哪里说不吃走人,真他妈不是人。”
刘金把自己的镜头对准师父,这下两个直播间的人都看过来。刘金对着自己那一千多听众解释:“他没有喝醉,他只是在挑战自己,他不吃这些愤青都会骂街。”
等金云吃完第五个,刘金举着手机,拿一只御寒皮鞋靠过来,问他道:“你认为是这只鞋子口感大,还是你吃的豇豆口感大?”刘金身上带笑,因为刚才又吃了一个豇豆,“嘶嘶”的抽气声清晰可闻。
直播挣钱,拍段子涨粉。刘金最引以为豪的一个段子是在河堤上拍的两个人垂钓,刘金躺下要走,不留神把网兜兜到另一个人身上,两个人滚落在河边。播放量在几天内达到了七百万。尝到了甜头的刘金又拍了好多诸如此类的出糗视频,为了追求疗效,他从不借位或则后期配音,一切实打实地来,受伤也在所不惜。有一个视频里,他坐着,一个人趁他站上去把点着的爆竹放椅子上,“啪”的一声,刘金窜上去。
“看着都疼。”有人评论道。说“666”的人也不在少数。
从才艺到“狠活”
倘若说刘金在段子里恶搞,只为了博粉丝幸灾乐祸的一笑,东北蛇哥的视频便可以说是纯然靠自残博人眼珠了。
和刘金相像,蛇哥玩快手也是从发表才艺作品开始。从前自学的吉他、萧乃至跳舞,他都能来一手,可是作品就是上不了热门。蛇哥自己观察,总结出心得——“玩快手,人人都炒作。”
谁懂炒作,谁就容易上热门。吹拉弹唱放一边,蛇哥躺在南京大石桥一片荒坡上,嘴巴微张,牙关咬住一条二踢脚,也就是双响炮。一个同学过来燃起引线,越燃越短,蛇哥纹丝不动,二踢脚轰响着炸开,蛇哥弓着腰,捂住鼻子缓缓坐上去。
蛇哥眼睛高高肿起,鼻孔熏得黑黢黢的,回到家,他问妻子,“如果我之后毁容了,你会不会不和我过了?”“没准儿!”蛇嫂心痛又动怒。蛇哥默默去一旁搽药。他俩还没离婚时,蛇哥在集市上卖货,蛇嫂去找他。大冬天,东北室内滴水成冰,他光着屁股在摊前吆喝。“不冷吗?”,蛇嫂一度认为他脑袋有毛病,后来明白他想吸引顾客,多赚点钱。可蛇哥自己还有另一番看法,他要做他人做不到的,“把买卖干到最高境界”。
二踢脚的视频如愿以偿地上了快手热门,一夜之间粉丝涨了十八万,“东北蛇哥”的名号在快手上越来越响,号称“快手狠活第一人”。有人来电话,找他去演网络电影。蛇哥在葫芦岛的浴池子里泡澡,遇上了一个叫小光的铁粉。小光25岁,是个警察,特别欣赏蛇哥做狠活的“爷们”气质,后来还送了蛇哥一套价值四十万的新房。
蛇哥开始白天不睡着,一天发布三四个类似二踢脚炸嘴的视频,每个点击量都有四五百万。起初为了卖货,他天天起早贪黑赶集占档口,现在货也极少卖了,一心想着涨粉,觉得之后能在快手挣大钱。
蛇嫂被他带的也玩快手。她黑蛇哥13岁,当初不顾家人的反对,跟着蛇哥走,“就看上他肯吃苦耐劳,对我也好”。现在蛇嫂却开始怕蛇哥,觉得他越来越变态。
东北蛇哥打碎玻璃瓶,把右脚踝搁碴子上,让小汽车来轧,他对驾车的吼:“开慢点儿!不然没意思!”轮胎无眼,蛇哥不避,就这样轧将起来,他痛得嚎一声,在镜头前举起手,鲜血直流,大喊“双击!双击!”蛇哥被送进诊所。
这样玩下去,蛇哥头上的伤越来越多,最严重时三个月都不能洗脚。蛇嫂在家照料他。家里的钱只出不进,他们的女儿又到上幼儿园的年龄,每月要再掏出850块杂费。蛇嫂再也受不了行事愈来愈极端的儿子,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蛇哥每晚给她打电话,求她回去,蛇嫂不理他。蛇哥只得亲自跑去上海她舅舅家,把女儿接回去,向她保证不再玩快手。
怎么放得下?戒了快手的蛇哥郁郁寡欢。最后,蛇嫂先妥协了,“他这人好面儿,喜欢跟快手上的其他网红比谁的粉丝多。涨粉慢,就会变得没有段位,没有面子。”蛇嫂但求他不要做太危险的动作。
快手江湖里,想要通过上热门、涨粉成为网红的人趋之若鹜。原本致力记录和分享生活的软件,无形中折射出人性复杂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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