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容的角度出发，商业植入太多，我认为这样做很不好。”陈欣仍在为自己争取，由于内心惶恐，双手不自觉地掐着手指甲。
“之前讲过，商务合作由我们来决定，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你一定要搞清楚！”对方心态强硬，丝毫没有忍让的意思。
有近500万粉丝的微博大V陈欣，生活中是一个性格温和的80后大男孩，经常用镜头记录美好生活。刚刚通话的，是他在2019年夏季签约的一家MCN机构。
在与疫情主题相关的视频是否商业植入上，双方形成分歧，甚至要对簿公堂。陈欣怎样也没想到，这份今年仓促签署的协议，会令自己这么被动，甚至面临数百万元的毁约赔付。
诞生于美国的MCN（Multi-Channel Network），俗称网红经纪人，在国外壮大，并产生了一定的“本土特色”——不仅从事网红筛选和孵化，还承当内容开发管理、平台资源对接、商业化合作变现等一系列链条化工作。
MCN机构运作形式。
简单来讲，MCN就是网红“大红大紫的背后推手”。目前，超九成网红都有签约的MCN机构。
据商务部统计，今年第一季度，我国电商直播超400万场。直播带货像野草般疯狂生长，超级网红动辄上亿元的销售数字司空见惯，直播达人成了“行走的货架”，手握诸多网红资源的MCN机构遭到资本青睐。与此同时，网红与MCN机构之间纠纷频现，MCN机构屡次曝出水平参差不齐，内部水深“坑”多。
网红经济是迎风起飞还是昙花一现？一团火爆背后有多少泡沫？参与者怎么避“坑”脱困？本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卖水产不如养网红，机构个人慢跑进场
疫情对影视行业冲击巨大，不少公司变革做MCN。大量机构和个人慢跑入场，与申请进驻各个直播平台的低门槛有关
陈欣签约的MCN机构坐落广州，成立于2017年，注册资金只有几十万。
天眼查数据显示，我国目前有1.7万余家网红直播相关企业。从地域分布来看，浙江数目排行第一，辽宁、广东、江苏紧跟其后。
新冠脑炎疫情，让本来饱受偏爱的直播行业更上一层楼。越来越多的创业者发觉其中蕴涵的商机，跑步入场意欲占领风口。
有数据表明，自3月份以来，直播相关企业月度注册数目屡创新高。仅5月份就达到2877家，较2019年同期上升了684%。
“我们原本准备做小海鲜，工厂家装已经完成了90%。现在准备全部拿掉，改行做自媒体公司。”说到自己的变革之路，岑哥变得愈发自豪。截至目前，工厂一层还是储存冷库加水产发货，楼上早已全部改建为自媒体营运团队的办公区。
某MCN机构在前厅展示手动刷量的手机矩阵。受访者供图
岑哥的商贸公司创立于2008年，搭上了电子商务的风口，当年销售额就超过2000万元。但他觉得，传统生意做得越大死的越快。
“2011年时，我经销高端河鲜，库存占款5千万元，其中2千万元还是房贷，需要在一个捕捞季囤好全年的货。万一遇上个‘黑天鹅’事件，垮掉就是一瞬间的事。”看到同行在疫情下纷纷倒闭，岑哥心有余悸，“还是轻资产的项目船小好掉头。”
一个人，一部手机，超低的成本给了无数人当网红的梦想，而借助这一个个梦想实现商业变现，就是岑哥的新方向。他早已开始对外声称，自己是“旗下粉丝超千万”的MCN机构老总了。
岑哥的变革，影响了一位起初做汽车改装的同学。今年春节后，这位同学也成立了新媒体团队，目前也有十来个帐号的矩阵。
在向MCN变革的机构中，影视类公司愈发抢镜。疫情对影视行业冲击巨大，不少公司努力自救，其中就包括变革做MCN。此外，华谊兄弟、万达传媒等行业龙头，也纷纷降低了MCN业务。
李想是一名90后影视行业从业者，今年前4个月没有复工，5月份发布的一条视频上了热门，为他招来一笔6万块钱的广告拍摄订单。他说，“今年许多公司和影视基地都开不了工，相比之下，MCN业务更稳定。”对于影视公司来说，MCN更像是一个业务的延展，本身在内容制做、艺人培养上就有一定积累。
除了影视行业，还有大量教育机构向MCN变革。与游戏、聊天等强娱乐项目不同，教育类内容的核心价值在于疗效，优质的内容会与粉丝构建强信任关系，进一步实现C端商业变现。早在2017年，新浪旗下的微博教育就推出MCN合作计划，合作机构近百家，且覆盖考研、四六级、公务员、司考、留学等各个领域。
今年以来，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俞敏洪也在快手、抖音等平台做了多场直播讲课。据艾瑞咨询统计核算，2019年通过短视频平台成交的教育类产品，总成交额达117.5亿元。
目前，快手、抖音、B站等平台纷纷推出了同教育机构的合作计划。去年11月，快手宣布掏出66.6亿流量推动教育类帐号启动；今年2月，抖音所属的字节系短视频联合教育培训机构和公立学校，推出“在家上课”项目；今年2月，B站上线“不停学”课程专题，为UP主提供流量扶植以及现金奖励。
各行各业都有人涌向，据天眼查数据，截至7月6日，以工商登记为准，我国去年共新增直播相关企业9，284家，已经超过了2019年全年新增的这种企业数目。
大量机构和个人慢跑入场，与申请进驻各个直播平台的低门槛有关。成为快手的进驻MCN，只需提报3名已签约的原创作者，其中一人的粉丝数超过2000，提报作者两个月内更新过3个以上的作品；成为抖音的MCN机构，也只须要公司旗下签约5个直播达人，粉丝总量超过1万即可。
批量孵化变简单，变现却越来越难
行业的马太效应越来越显著，各类资源向几家大公司的腹部网红倾斜，中小型机构挣钱越来越难。“看起来是‘蓝海’的市场，其实已‘红得发黑’”
“所谓网红，说穿了也就这么点事儿。”北京一位MCN机构职员凯哥坦承，“就是构建‘人设’，就得和普通人不一样，网友喜欢看不一样的内容。”
短视频拍摄现场。受访者供图
快节奏时代，短短的15秒短视频，如果前3秒不够吸引人，用户都会划走。“我们讲‘3秒定生死，7秒必转折’定律，要的就是视觉强冲击的反差感。追求让人看完不由自主地感慨‘我去’！”凯哥说。
他以一个炫富网络红人陈玉福为例，每天配戴26斤的黄金出门，一串堪称猕猴桃半径粗的大金项链下，挂着板砖大小的金牌，从头到脚金光闪闪。如此低调豪华的打扮，让陈玉福吸睛无数，甚至招来民警调查。事实上，陈玉福戴的黄金都是假的。
“出位的言行确实抓眼珠，只是掌握不好容易翻船。”凯哥认识一位走精英人设的网红，租了上亿元的别墅拍视频，结果被敏锐的网友发觉，这套房屋在好多人的视频里出现过。
靠感官剌激，是中级阶段的吸粉形式，平台也晓得这一点。比如注册成为抖音或快手的新用户，系统会手动推送吸引眼珠的内容。先捉住用户在平台逗留，然后再按照用户观看习惯，有针对性地推送内容。
“大数据不会骗钱的，你爱看哪些，它比你妈还清楚。”凯哥半开玩笑地说，“有个指标叫‘完播率’，即使用户不评论、不点赞、不收藏，但一条视频看没看完，却是无法作假的。当平台算法晓得你爱看这类视频，你都会越容易刷到同类型作品。”
在海量的选择面前，网友容易审美疲劳。所以，要想持久地抓牢用户，还得靠过硬的内容。
凯哥说，孵化网红之前，他们首先考察人品和性格，避免由于太多负面新闻引起暴跌；其次看外在和内在的优势或特征，外在如净高逼格，能不能让人顿时记住，内在就是指学识经历，或者是否把握一项技能。“不强求内外兼具，有一项特长就可以。”
做好定位，拍好视频，但还是不火如何办？照样有办法。
“2万播放+150真人点赞+30转发+15条真人评论，只需28元！”记者联系到一位做抖音推广的微商，随机选择了一个抖音短视频，在线订购了这个28元套餐，果然在预定时间内，兑现了承诺的疗效。
某推广微商的价目单。
这位微商还接“直播间上人气”业务：“5个真人互动一小时”收费50元，“10个机器人刷3小时”收费40元……
298元，则是他向记者推荐的刷单系统的报价。“只需一部手机才能运行，之后可以自己接单，也可以把这套系统卖出去继续招代理。”这位微商还透漏，有很多机构也在用这套系统，“自用省钱，帮他人刷能够赚钱。”
还有视频批量制做系统，可以实现一个人管理几百个帐号，但是成本较高：支持32部手机的系统售价19200，支持96部手机的系统售价38400，后期还需每年3000元的维护费用。这只是软件部份，硬件的手机、SIM卡还得再自行订购。
把平台算法、用户心理和涨粉渠道研究透彻后，批量生产网红就不再是难事了。记者专访了多家MCN机构，无一例外，办公区都有两面墙。一面墙纸满了旗下网红的相片，称为“网红矩阵”，方便过来洽谈业务的店家选择；一面墙挂满了手机，以显示刷量系统的强悍实力。
某推广微商的朋友圈截图。
目前网红变现有三种形式：广告、带货、打赏。具体分成须要看合约，不同的人议价能力不一样，最常见的是三七开，机构拿七。
有人艳羡网红一晚上直播获“几个亿音浪”，按照规则换算，就是几千万元的收入。“但凡是几亿音浪级别，没有一个是靠零零碎碎刷上来的，背后都有机构在推。钱也不可能全到主播手里，但主播博个好名次，就能提升议价能力。”凯哥借用影片里的一句台词形容，“豪绅的钱如数赔罪，百姓的钱三七分账”。
记者调查发觉，一个网红的标配团队，至少应当是6个人：1个服饰主管、1个设计师、1个助理、1个化装、1个摄像、1个新媒体营运。一年出来，至少须要投入近百万元，还不见得能变现。所以如今的MCN机构在孵化网红时，已经慎重好多。
此外，这个行业的马太效应越来越显著，各类资源向几家大公司的颈部网红倾斜，很多中小型机构挣钱越来越难。凯哥认为，个他人看起来是“蓝海”的市场，其实早已“红得发黑”。
“榨汁机式骗子”，吹牛成本就是一份PPT
“靠画大饼空手套白狼，广撒网囤作者的情况很普遍，不仅是野鸡MCN公司，大中型MCN都有可能，只是后者的概率更高”
目前，MCN机构大部分采用“广撒网”策略，专找有一定创作能力、粉丝数还不算多但有成长潜力的“小白”，用尽各类办法签到自己公司旗下，能捞几个是几个。
招进来后基本都是散养，能不能红全看造化。红了就赚，不红也没损失。
签“小白”的时侯，机构就会拚命贬低自己怎么有渠道有实力有矩阵，有多少网红是自己孵化的。毕竟不好查证，吹牛的成本就是一份PPT。
陈欣遇见的MCN机构，就是这些状况。“当时有好几家机构想和我签合约，但这家机构更积极，话也说得非常好听。”
他没有实地考察就签了协议，“这家机构在北京，当时直接在网上把合约签了。现在要对簿公堂，我连她们的面都没有见过。”
陈欣追忆，在去年4月份签完合约后，对方其实就消失了。他所有视频的企划、脚本、文案、拍摄、剪辑、字幕等，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就在他涨粉到100万后，这家机构的老总忽然出现在微信群聊中，开始评价陈欣的视频制做不专业，然后就把话题转入商单里面，要求陈欣做广告植入，佣金三七分账。
今年疫情期间，出去四处跑风险很大，公司没有提供任何防护举措，只一句“你要注意安全啊”，让陈欣感觉很吃惊。另一方面，如果自己靠这个博眼珠挣钱，他认为无异于“吃人血馒头”，这是内心真正排斥的诱因。
面对陈欣的拒绝，公司掏出当时的合约，丑话说到前头，“违约金一分不能少，取最高值300万。”
有点绝望的陈欣，甚至想到舍弃做短视频。冷静过后，他想去找工作，或者再去读书念书，靠“拖”字诀把这个事情拖到疫情过后，同样受到公司拒绝。
类似陈欣遭受的人不在少数。上海做设计的80后周灵，已经做好了打两年官司的打算。她的爸爸替她扛了那些活，“看着五十多岁的儿子一趟又一趟带着行李，从北京驾车去北京到庭，特别心痛。”
对于好多网红或则博主来说，如果想要走商业化之路，MCN无法避开。像陈欣这样，只在做内容上有经验，但是对商务合作、签订合约完全不懂，需要MCN机构的协助。
“靠画大饼空手套白狼的情况很普遍，不仅是山鸡MCN公司，大中型MCN都有可能，只是后者的机率更高。”凯哥对这些情况见怪不怪。
另一位稍有经验的B站UP主黄瀚，面对合约就慎重许多。他向记者形容，这就是一个“榨汁机式骗子”。今年4月份，黄瀚应邀去想签他的MCN公司聊，“在一个众创产业园，规模很小，也就是租了两间办公室。”
合约的基本内容，黄瀚没有薪资，自己负责做视频并自行承当视频成本，赚了钱三七分账，视频版权归公司所有。
机构也不是哪些都不给，会给一个所谓营运老师，负责“监控与剖析数据，以及观察互联网热点趋势”，说白了就是瞧瞧后台数据，然后每晚刷刷热搜。
“这种营运老师一般由刚结业的女大学生兼任，也不是一对一的，至少会是二三十个博主的老师。”看着那些条款，黄瀚认为假如签了字，就等于把自己送进了榨汁机，然后恭恭敬敬送到他人嘴里。
内容创作者最须要的是流量，这也是机构能给到的最大帮助。当黄瀚追问有哪些资源可以提供时，机构负责人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谈愿景、谈未来，就是不谈资源。
接着机构负责人还提到了奖励机制：一旦签约，黄瀚再介绍别的博主签约，就可以从那位博主的利润中提走15%，这位博主之后再介绍签约的博主中，黄瀚都可以分到15%。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理性地控制住了情绪，只是发出了称赞：“哇，你们可以在MCN业态中引入传销概念，也是一种创新啦！”
“你们从我们头上薅羊绒给了其他羊，那大家究竟出了哪些？”从这之后，黄瀚不考虑和MCN机构的合作了。
网红培训课程火热，不缺豇豆不缺刀
在一夜暴富的激励下，很多人涌进这个风口。由于孵化网红烧钱耗精力，一部分业内人士又盯上了网红培训课程
任何一个行业的火热，割豇豆时，镰刀是最锋利的。
割豇豆第一波：赚杂费。
在各类草根一夜暴富的激励下，很多人涌进了这个风口。不过因为孵化网红烧钱耗精力，一部分业内人士又盯上了网红培训课程。
“十年前，你错过了天猫，五年前你错过了微商，2020短视频带货风口期，你一定不能错过。想做短视频带货变现，联系我们，为你提供一条龙专业服务。零基础、零粉丝、没流量、没货源、没团队，也能快速做带货达人……”
某MCN机构售价1280元/人的培训课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