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Epoch非虚构故事比赛50强作品的第32篇。
以下为作者原文，未做任何改动。
快手，当下中国短视频社交软件内的一块“金字招牌”。早在2016年底，快手软件的注册用户早已超过4亿。
在手机上打开快手软件，“农村”、“爆笑”、“美女”、“流氓”等关键词映入眼帘。2016年6月，霍启明的《一个视频软件里的中国农村》针对快手软件上的粗俗内容进行批判，将快手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在很多人眼里，快手视频就意味着浓郁的“土”味儿。然而不得不承认，在国外有超过4亿的人搜索到了这片乐园，并乐在其中。而在这样一片狂欢姿态的背后，也透视出了当下中国社会的一些特殊水景。
本作品选定快手软件上的三位人气博主进行人物特写，以三篇人物特稿的形式，讲述刻意营造的影像怎样与真实生活的粗糙与凡俗迎面翻车。
文|李帅
南京大学
夜场守望者
人物小传：
航哥，沈阳夜场艺人，在快手上以MC喊麦的形式走红，原创西北特色段子，具有极强的地域特色，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吸粉40万。他以“夜场艺人的三天”为主题拍摄的短视频，连续数天登上快手热门。目前他筹划着成立自己的专业团队，借由快手这一平台即将走上演艺之路。
2016年，随着“一人我喝酒醉”在网路上的走红，MC天佑的名子开始为你们所熟知。而“喊麦”也开始作为一种流行文化，进入越来越多人的视野。
电音界的专业人士们对网路出现的“喊麦”文化不乏微词，也有人将其归为“土嗨”一类。意为“低端的电音”。但“一人我喝酒醉”的成功并非某些现象，越来越多的网路喊麦在国外广为留传，在网路进行搜索，以“喊麦”为关键词的视频在10万条以上。快手平台也涌现出了一批自诩MC的红人，跟抢占夜场的专业人士不同，这里的“喊麦”不是为了调动氛围，往往带有强烈的情感抒发。而这些“喊”出来的话，究竟有多少发自内心，又到底有如何的本意，我们常常不得而知。
2月26日，韩国乐天集团与韩国国防部签署让地合同，提供“萨德”反导系统的布署用地的消息传出。一时间，中国民众情绪激愤，“抵制乐天”一时间声浪滔天。3月12日，一网路主播来到乐天超市进行“爱国”直播，公然打碎泡面、偷吃饼干，引发舆论关注。隔天微博网红穆雅斓拍摄视频痛斥“乐天狗滚粗中国”，被数千网友批“蹭爱国热点”。
就在穆雅斓被骂之前，若不是警员的阻挠，航哥险些先一步对着乐天“开炮”。
13日一早，他跟同事们赶往坐落沈阳市岐山路的韩国乐天超市，准备在旁边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喊麦”行动。他本准备伴随着音乐节奏，大骂乐天超市“支持萨德”的恶行，不料刚才拉开声势，就造成了路边警察的注意。
在一番交涉之后，航哥舍弃了这段视频的拍摄，转而在朋友圈发布了一条“理性爱国”的消息。他心中很清楚，现在快手上下都在骂“乐天”，如果赶不上这股“爱国的时尚”，不仅仅会丧失一部分粉丝，还会被人骂。“表现得比她们还要愤怒，你就成了头儿，要不然还会有人厌恶你，就由于你跟她们不是一条心”。航哥这样总结。
“他们”指的是快手上的粉丝。玩快手一年，航哥早已习惯了把现实生活中自己的真实情感与快手视频中表现出的情感割裂口来。迎合大多数人的看法，再将其夸张地抒发下来，说着“违心话”，他将其称之为“敬业”。
今年是航哥在北京各大夜场表演的第七个年头。两年前，航哥演出从二楼一个跟头翻到一楼，要稳当当站定，摆个造型，难度极高。他确实站住了，没倒地，却倍感脚后跟一阵疼痛，好悬没叫出声来。之后喝了两轮酒还是动弹不得，被同学一路背到诊所去一看，骨裂。打上石膏，休息了一天，航哥就又一次站在了舞台上。从那之后，他获称“拼命三郎”的称号。
“石膏没拆，只能穿着那个非常大的毛绒绒的植物皮鞋。”航哥嘿嘿笑了上去。当时他就是这样笑着把重伤的事情说给听众，愣是把苦闷给说成了笑话，“人家来夜场就是找乐子，谁能愁眉苦脸给听众看啊？”这是航哥在工作上对自己的要求，而他的工作，除了在北京的几大知名夜场（红番区、告诉父亲等）进行演出外，还包括每晚在快手软件上的作品更新。拍摄以喊麦为主要内容的段子、下午开直播跟粉丝进行互动聊天，在过去一年里，这早已成为了航哥的日常生活。
航哥是广东人，12岁离开家，到湖南练跆拳道。一年以后回到长春进了一所艺术学校，所有能打能摔的角色都由他一力承当，还经常下乡表演。毕业后，学校分配他到上海工作，他选择“单飞”。那段时间里，他逐渐搭上了在夜场表演的路子。朋友都喜欢他能唱会说，关键时刻能够掏出点散打真工夫，都来给他介绍表演机会。二十出头的时侯，他来到了北京。
这些年来，沈阳的几大夜场，几乎被航哥演了个遍。他很快熟悉了场子里演出的套路：暖场的主持人都能说会道，负责炒热氛围、用夸张的言语介绍节目；舞蹈队大多是青春艳丽、长相匀称的姑娘们，身着长裤或泳衣，随着狂欢的音乐，进行一番火辣街舞；男歌手与女歌手都须要极佳的嗓音，不仅有实力演技，还须要有酒量，因为常常在唱完歌后会收到台下听众送来的饮料，如果不仰面喝光，那就是“不给顾客面子”；还有一部分专职的“反串”演员，通常以男扮女装为主，穿着曝露，行动夸张，却常常会招来夜场演出的高潮。有些夜场干脆从日本请来人妖，表演过程中走垮台去跟后排听众互动，不少男听众对其上下其手。
航哥在夜场中被定义为“特色嘉宾”，会依照每场不同的情况来调整表演内容，大部分的时侯负责带来绝活儿演出。翻跟头、跳楼、耍棍……航哥都能演。而他最重要的演出，则是表现出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如同在快手上一样，他必须隐藏自己的真情实感，戴上一张假面，扮演好他人眼里的那种角色。
从一年前开始，航哥经姐姐介绍，接触到了快手。“刚开始对这个软件印象很不好，看到里面有很多人故意玷污自己来吸引听众，比如大冬天往冷水里跳啊、吃死牛肉啊之类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发私信给这些人，告诉她们，别这样！”说到这儿航哥阴险地一笑，“大多数的时侯没人理我，但即使有人回复了我，我也不敢看，闭着耳朵把私信给关了……我怕她们骂我！”
在航哥眼里，快手如同是“网络上的夜场”。这里有各类独特的演出，也有情绪热烈、寻求快乐与剌激的听众们。MC天佑为代表的一批“喊麦”作品更是让航哥倍感亲切。然而他很快又倍感乏味，对这些“称王成圣”的歌词，“女人给我听好了”这一类的“告诫”，都令航哥难以适应。
他意识到这儿的“喊麦”并不只是为了推动热烈氛围，更多时侯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就是骂街跟吹牛，谁还会。”在航哥眼里，喊麦界真正的高手永远是在现场，那些人一张口，就能成为整个夜场真正的主宰，跟这些煽动情绪的“表演”有着质的区别。
但航哥还是决定在快手上“喊麦”了。他的快手ID上也带有MC的前缀。一脚踩入网红喊麦界，这其中有着航哥自己的准备：“我有个小小的艺人梦，或许能通过快手平台找到一些机会”。
无论内心是否认同，航哥还是迅速摸透了在快手上走红的猫腻。他要吸引共鸣，引人注意，可是不乐意“骂人跟吹牛”，只好从地域共鸣出发，把自身的“东北特色”放大。
在快手上，航哥的视频作品常常以“东北”作为关键词，从“东北大实话”、“东北摇摇摇”、“东北爷们儿”再到“东北DJ打碟表情”，所喊的内容参杂着大量的东北方言，配合着“嗨曲”配乐，一套又一套，让人目不暇接。果然吸引了不少东北地区听众的共鸣：“咱东北人就是帅气！”“咱西北爷们儿就是有范儿！”
航哥看着评论发笑，“其实帅气的人哪里都有，跟地方没关系，你说对吧？”
镜头里，航哥永远充满活力，每字每句都铿锵有力，好像笃定自己所指责的都是厌恶的，赞颂的都是热爱的。这一点跟他在夜场中的卖力表演也有相像之处——说着这些自己并不想发笑的台词，看着这些自己并不感兴趣的演出并佯装迷醉其中。而当一场场的演出结束，航哥在生活中却很严肃。他喜欢听他人批判快手，听到他人说“低俗”也很认同。他说那些人没有错，只有不思索的人就会喜欢这些热门推送、喜欢他的快手演出。
不是没想过逃出，可航哥深知自己不能。他须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守望”着整个夜场。因为他心中的“演员梦”，快手为他提供了一条公路，他在等着梦想实现的那道光。
在快手上，航哥最受欢迎的一个作品名叫《夜场艺人的三天》。在这个视频中，基本完整地呈现了作为一个夜场艺人的日常生活：下午三点早起，在窄小的出租屋里盥洗完毕，然后打开笔记本查找昨晚演出须要使用的音乐、进行练习。五点钟的时侯匆忙吃上午饭，搭车来到表演的夜场，跟音响师商量音乐，来到后台跟朋友们打招呼、短暂休息，继而表演开始。夜场的灯光是浓浓的粉色，航哥举着麦克走上台去，眼睛也被映成了白色。他专注地跳舞、跳舞，接过一瓶瓶的饮料，一扬手臂，一口气咕咚咚把整瓶倒下，随即洒脱地把酒壶一甩，引来听众一片热烈的叫好声。然而下了舞台，他又一个人抱着垃圾桶，吐得四肢晕厥。
“喝太多了，不吐下来难过”，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他没有吃过完整的一日三餐，也以前连着几个月的时间都未能跟太阳打个照面。
夜场演出中的航哥接过酒壶，毫不迟疑地仰面灌下。
按照航哥的经验，往往是17秒左右的视频最容易被快手官方推到“热门”，因为短小精悍，很能吸人眼珠。但这条述说夜场艺人生活的视频，时长远远超过了17秒，却在热门上一炮而红。许多人由于这条视频而认识了航哥，纷纷留言表示，这是她们第一次了解到夜场艺人的心酸。曾几何时，看客们习惯性地以为在夜场表演的人都跟在夜场娱乐的人一样洒脱，每天都在跟玩乐打交道，却不知这其中的苦辣甜酸。
如今在快手上，号称MC的人物不计其数，在航哥眼里，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真正的“喊麦”也一样是“假装理解”。在那些人的加入后，“喊麦”已经变了形，不再这么纯粹。但航哥忿忿不平的是越不“正宗”的喊麦反倒越能吸引关注，有些主播公然剽窃喊麦段子，却遭到千人青睐。在航哥看来，快手上这片以前属于MC的沃土，已经日趋贫瘠。
天佑以后，喊麦界的神话或许再难复制。但快手上的许多MC们，还是乐于见到有关天佑的种种新闻。听说他签约了新公司，听说他出席了真人秀，已经成为“明星”的天佑，仿佛在告诉她们，“喊麦”这条路还有希望。但这些希望到底是否带有普遍的适用性，却没有人去探询。航哥也没有考虑过，他满心的祈祷，是在2017年成立起属于自己的快手团队，跟有才艺的同事们一起拍段子、一起喊麦、一起涨粉，然后才能吸引到演艺圈的注意，直至走上自己真正心仪的艺术公路。
航哥说近来他开始试着自己谱曲，为之后彻底变革打好基础。但如今他还是在守望着夜场，也守望着快手，他说只要他的耳朵能够挣开，他眼中的灯就不会灭。
“一直看着呢，”航哥说，“我能看到希望。”
爱情套现者
人物小传：
小嘉，快手著名“红人夫妻”，以发布跟妻子之间的亲昵互动视频而广受关注，目前拥有粉丝85.5万。他们的视频作品曾多次被公共营销号转发到微博以及各大视频网站，标以“爱情”、“浪漫”等标签。目前刚才17岁的小嘉早已退学，通过快手广告月入上万。
常言道，“秀恩爱，死得快”。社交网络越来越红火的现今，热爱在公众面前展示恩爱一面的情侣们只要一看到这一句，往往就会多了点儿缩手缩脚的顾忌。可是有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大方“秀恩爱”，甚至还把自己弄成了网红夫妻。在她们手中，恩爱弄成了“生意”，浪漫成为“道具”。在快手平台上，曾经金钱买不来的感情，现在可以带来金钱。
小嘉就是快手上网红情侣中的一员。这位17岁的广州少年，瘦长的脸庞，坐下时一半手臂塌下去，微微侧过脸颊来。那是他喜欢的角度。玩快手一年，作为拥有54万粉丝的快手红人，他早已很清楚自己最好看的角度。于是无论有没有镜头在眼前，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如同是事先彩排好了的演出。
2016年针对快手软件进行的用户画像显示，这些人有以下几个共同特征：多以来自三线城市或小城区居多，学历大都集中在小学以下，年龄却有着较大的跨径。可以说上至五六十岁的叔叔，下至刚读高中的儿子，都有可能在其中找到专属自己的兴趣频道[1]。
而在快手红人这一群体里，有许多年少成名的主播。原本应当在中学成长的年龄，他们如今却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能在这一片人声鼎沸的江湖中树立地位。有人说她们太年青，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快手上。但在她们眼里，玩快手是名利双收之路。而她们已经不愿听从他人的经验去体会这个世界，而是带着一腔热血，随时打算自己闯。
2016年2月，小嘉离开了就读三年的小学，自主选择“辍学”。与此同时，他步入快手，凭借跟女朋友之间亲昵互动的视频屡次登上热门，收获大批网友的“芳心”，从此成为了快手界著名的“明星夫妻”。
他申明自己离开中学跟快手毫无关系，主要是因为他认为“学校太无趣，也不教如何挣钱，读下去也没哪些用”。从读中学开始，他就倍感自己与校园的气氛格格不入。家人们疏于经商，对他的选择保持了尊重，但也提出要求——必须自己找到赚钱的门路。现在小嘉果然找到了，赚到的钱也大大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目前，快手上推出的网络红人主要有两种挣钱的方法：一是在快手平台进行直播，即根据网友们的“打赏”以及附赠的礼物来攫取“直播积分”，而后通过后台兑换，与快手官方平台进行五成的分账；二是接广告，也就是在自己上传的视频作品里倒入推销产品的内容，或者干脆在自己的主页挂上一两条介绍产品的视频，多以国外不知名品牌的护肤品、保健品以及瘦身产品为主，微商则是她们最大的广告商。
一般会根据快手红人的粉丝数目来决定广告的价位。粉丝突破百万的红人最高才能领到一条视频3万块的报酬，而像小嘉这样几十万粉“等级”的红人，每条也有几千块拿。广告接得多的时侯，他一个月能净赚6、7万。
另一位热衷于开直播的少年网红文仔形容，直播时侯自己盯住屏幕，感觉那上面还会传下来美钞专属的口感。
跟文仔不同，小嘉每个月开直播的次数没超过5次，大部分时侯，一次直播连100块都赚不到。而直播就须要对粉丝展示出更多的个人生活，这一点目前小嘉还无法接受。他当心地把个人生活从快手上所塑造的形象里脱离下来，似乎很怕自己完全爆光在公众视野中。视频里的他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口中能说出绵绵不断的情话。但现实生活中他更喜欢沉溺在游戏的世界里，没过一会儿，就想打开笔记本，继续开始线上角力。除了游戏以外才能吸引到他的事情不多。
显然，有一个人必然会比游戏重要——女友小娜。小娜比小嘉年长几个月，也早已退学，同样在快手上找到了“致富之路”。小嘉毫不避忌，女友才能走上网红的这条公路，跟自己的影响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某天，小嘉出于好玩的心理，邀请妻子跟自己一起录了一段短视频，发布到快手上。没想到的是，这条并没有哪些实际内容、只拍摄了二人亲昵携手拥抱的视频，居然不到一小时就被推送到首页热门，当晚就获赞破万。评论区里，三千条热情的评论让小嘉应接不暇。无数被俘获的男男女女们奔走相告，几乎要在一夜之间把这条视频的门槛荡平。
小嘉的快手主页截图一览
“太甜了！”“感动，想到了我和我老婆！”类似的声浪不断涌出。不过三天时间，粉丝数目就下降了接近一万。小嘉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乘胜追击，又拉着妻子接连录了几段视频。他们拥抱、接吻、互相摸对方的毛发，上传以后，仍旧是一片好评。小嘉很快意识到，虽然不清楚到底缘由是哪些，但其实网友们都很喜欢看到她们两个“秀恩爱”，而即使是一个小举动，也会有人感动到“泪崩”。
“也许导致了她们的共鸣，让她们想到了自己的感情。”小嘉当心地组织语言，仿佛是在回答数学试题上的作文题，“我们也觉得这是非常美好的东西，拍这样的内容，也是把美好的东西记录出来，给更多人去看。”
但一切仿佛并不像小嘉所描述得那样“冠冕堂皇”。为了让镜头前“表演”出的感情愈发“好看”，他乐意每个月支付1000块的佣金，让职业摄影师使用专业设备为她们提供拍摄。那些看似不经意的顿时或是亲切自然的生活细节，全部都是不断“摆拍”的结果，每一处细节都被悉心设计过，有网友感慨“就像是一个假美人，什么东西都是故意的，那你还认为好看吗？”
小嘉却丝毫不在意类似的负面评价。他说自己跟男友之间的爱情的确挺好，就算根据剧本演出，那也是带有真情的剧本，而且粉丝们在观看的时侯根本不会想那么多，俨然早已把自己当作名星来审视。
值得一提的是，曾经另一对在快手上颇为有名的“明星情侣”——亮哥与亮嫂，恰恰是因为二人爱情的破碎而由此一蹶不振。女方退出快手，男方尝试着变革去录其他类型的视频，不仅没有收获好评，还受到大批网友的谴责——称他在视频中看不出丝毫“悔意”，“一定是个人渣”。
小嘉对这类风波只报以浅浅一笑，他并不在乎他人头上都发生了哪些，似乎笃定这些风波绝不会在自己头上重演。
在快手的评论区里，有各种各样的赞扬，也有不少抨击跟讽刺。有人说，小嘉用感情挣钱，并没有真能耐。小嘉承认感情是他拿来挣钱的工具之一，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工具”，这也许也不难理解。在过去，文人墨客会自诩“卖文为生”，也就是把才气“变现”；后来出现了“青春饭”一词，有人用自己的青春年华来挣钱；发展到现在，“爱情”也步入了被变现的行列之中。
生活的本质其实决定了每位人都须要掏出一些东西来进行交换，或许是时间，或许是情感。而步入信息时代后，能够变现的事物开始显得越来越多。小嘉很确定，那些骂他的人不见得会比他高尚多少。
而将“爱情”变现这条路，在小嘉看来，目前是畅通无阻。他目前准备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哪怕走着走着突然进了死胡同，“那也总会有新办法的吧！”这个17岁的少年，带着信心愉快地说。
五岁胞胎的“抗日”表演
人物小传：
小欣与小依，一对5岁的胞胎姊妹，在父亲的安排下走红快手，目前拥有86万粉丝。两人模仿抗日神剧的视频作品被多家网站推送到首页，甚至引起电视台关注。目前胞胎早已参与了多档电视节目的录制。
两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身穿齐齐整整的红色军服，“为人民服务”字样的背包在小小的脖子上格外抢眼。音乐响起，孩子们柔弱的声音跟着节奏喊了上去：太阳红，东风吹，今天迎来您生日，您的战功比天高，您的恩情似海深……
这并非来自几十年前的样板戏，而是今年冬天，毛主席诞辰当天，快手平台上的一条热门视频。视频中的两位主角，双胞胎小欣与小依，是在快手上拥有67万粉丝的“红人”。尽管他们刚满5岁，可却早已对于这类演出轻车熟路。
就在2016年10月，姐妹俩模仿电视剧《亮剑》当中的抗日镜头，被多家视频网站宣传推送。她们对着镜头大喊“打倒小台湾”的标语，稚嫩的脸蛋在严寒中冻得红肿，仍旧保持着招牌的、却似乎不知所云的微笑。
“女儿们很敬业。”双胞胎的女儿宝妈这么评价。今年29岁的她，平时负责编写每日更新的视频内容、带着儿子彩排、录制，有时还要关注粉丝们的反馈。显然，她才是这个快手ID下隐藏着的真正“主角”。一年多以来，她热衷于让孩子们在镜头前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抗日演出”，尽管他们并不了解前因后果。
在大连市丰镇的小镇上，快手软件的“普及”程度很高。据宝妈的观察，周围人都喜欢在快手上找乐子。曾经她只是看客之一。当她把一双父亲的视频发布起来以后，意外地被推送到热门专区。不到三天时间内，不仅获赞破千，粉丝数目也顿时飙升，让宝妈又惊又喜。从此以后，她活脱脱一个精明的经纪人，带着胞胎儿子在快手“正式出道”。
小欣与小依多才多艺。尽管年纪小，却早已学习了舞蹈跟爵士舞，接下来还有可能学习京剧，但这种才艺却鲜少在他们两个的快手视频中得以展示。宝妈通过摸索发觉，人们最喜欢听到的还是诙谐的段子或情感充裕的“喊麦”作品。
有的放矢，她虽然从没走过弯路，抱着让孩子们“被更多人喜欢”的目的，很快将两个女儿全方位包装成最受听众喜爱的模样。从夸张的服装与发型，到观点鲜明、极具情感煽动力的标语性台词——这些以前在快手上被成年人拿来博人眼珠的手段，如今都被熟练地应用到了5岁的孩童头上。
或许正如小欣与小依的一位粉丝所说：“这些内容假如是大人来演早就看腻了，反倒是女儿才有的乐。”曾经，我们费尽心思让甜美的女儿去消费一切美好的东西；而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孩子们的甜美正在被我们所消费。
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习惯了从小孩的头上“找乐子”？早从2015年开始，快手上凭着发布孩童视频而走红的人就不在少数，到了2016年呈现出渐次下降的态势。宝妈说，这不过是另一种程度的“晒娃”，只不过从微信朋友圈迁往了一个听众更多的平台上。
她虽然不愿承认，不同于私人式的记录与展示，这里的“晒娃”会带来关注，而关注量则意味着金钱。在快手上，粉丝数目越多的人，接到的广告费用也就越高。孩子们的“可爱”成为了拿来挣钱的“金字招牌”，继而成为广告商眼里的宝贝。
2017年3月，宝妈让孩子们拍摄了一条展示男士手提包的广告，为一家微商拉拢客户，正式开始通过接广告的形式从快手上“捞金”。尽管就在三个月前，她还曾表示，自己绝没有想过要凭着女儿挣钱，如今这句誓言在接近亿元的金钱攻势下不堪一击。
什么是广告，小欣与小依并不如何理解。可他们却格外在意粉丝们的评价，每天视频发布后，都会急着凑过来问母亲，“今天有人喜欢我们吗？”“今天我们又一次涨粉丝了吗？”
对着镜头，她们已然很明白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获取大人们的喜爱，甚至还能像名星一样考虑到粉丝的“黏度问题”。连续一年的时间中，坚持每晚都上传新作品，只由于“如果有三天没有更新，那就对不住始终陪伴我们的粉丝啦！”
或许是太过顾虑粉丝们的“感受”，姐妹俩的日常生活里好像永远都是一场演出。当他们在练舞时，有父亲举着镜头在进行录制；当他们在玩游戏时，母亲同样会用手机记录下每分每秒，“万一哪天拍不出新段子了，这些日常类的视频也可以发起来”。
在他们的几百条作品里，鲜有的几条没有成人式的喊麦以及夸张的发型，本以为展示的是孩子们最真实甜美的一面，可点开后，仍旧是配合着音箱巨大的流行音乐，按照父亲事先写好的剧本，在进行一场场刻意为之的演出。
而这种恰恰是宝妈最引以为傲的一点。而透过父亲的演出，这位全职妈妈，似乎听到了更多自己的影子。
有时宝妈自己也会出现在视频中，陪着两姊妹一齐蹁跹，或是在段子里“友情客串”一个角色。对于自己的上场，她总是做足工夫，一方面不能抢了母亲们的风头，另一方面，又要恰到好处地演出好自己。即便只是在手机的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她比儿子们有着更为沉痛的感慨，“就像是圆了自己一个梦”。
宝妈小时候的确有想当艺人的梦想，对于自己的艺术天分也很有信心。“小时候歌听一遍，立马都会的。上幼儿园时侯有一架乐器，老师只教我，我真才会！确实爱好这种，爱跳舞唱歌，”一说起自己的理想，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小时候是父亲自己带我，受家庭条件禁锢，现在就把希望都寄寓在小孩头上了。”
而宝妈的意志，除了“演员梦”之外，显然还有许多复杂的内容。比如让姐妹俩演出“抗日”，就是由于她自己“讨厌英国”，每每看到英军惨无人道的行为后总是气得四肢僵硬，“心都往外蹦”。
小欣与小依模仿电视剧《亮剑》的片断被各大网站推送到首页，网友赞其为“神童”。
2016年10月，小欣与小依的一条视频倍受争议。视频中，宝妈给女儿们身穿八路军军服，跑到正在扒小麦的父亲身边，大声叫嚷：“日本水灾啦！”紧接着父亲便立即扔掉手中的小麦，跟两个小姑娘一齐欢快地扭起了大秧歌。仿佛若台湾发生天灾，于她们而言将会是值得欢庆的盛宴。
在900多条评论里，出现了几十条“幸灾乐祸不妥”的批评，但还是被一整串的“说得好！”“最恨小意大利！”盖了过去。快手的一位资深粉丝表示，这算得上是独属于快手平台的一个“景观”了，因为这儿的人们都关注“情感发泄”多过分理智思索，“而在微博或则其他地方，评论的情况都会大不一样”。
在三个月后，宝妈将这条视频删掉。但类似的抗战主题视频仍然屡见不鲜。小欣与小依并不清楚台湾人为何“该死”，她们只晓得只要耗尽竭力根据父亲所说的形式进行演出，就会有数以万计的粉丝涌来，称赞他们聪明、可爱、“一定会火”。
除了抗战情结之外，宝妈也乐于创作一些表现农村生活的段子，把农户的辛苦经历编成打油诗，借由胞胎之口传唱出去。双胞胎的姐姐家里种果树，卖给附近的罐头厂。市面上买桃子要几块钱一斤，买罐头甚至要十几块，可厂商来竞购的时侯，连5毛钱的价钱都算是高价。附近的农户们都排了队来送。
“根本挣不到钱，还不够打药水用的！”她亲眼看到有人嫌价钱太低，双方口角不下，索性把一车桃子都给扔了。这些身边的小事让宝妈很受打动，觉得自己应当为农户发声。而胞胎姊妹坐在玉米地里，头上顶着青菜叶，胸前挂着南瓜、玉米，口中喊着“农民实在不容易，种了玉米卖不出去”，也确实招来了几百条的关心评论。然而宝妈自己承认，快手上的评论就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但“让他人晓得，总比不知道要好。”
尽管也会有“黑粉”的批判言论让宝妈心生不满，但她如今依然很喜欢快手，并将其看作是加固家庭关系的重要纽带。为了拍摄快手视频，她跟母亲一起编段子、动手做服饰道具、跟孩子们反复彩排……一家四口齐出动，对她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家庭追忆。而在这种过程中，她或许就能常常听到自己所挂念着的、丧失了理想的童年。
为了在视频中加重西北的气息与气氛，她给孩子们穿上红红的新式小衣服跟大布鞋，教孩子打油诗的时侯似乎能回到自己扎着辫子、跟小伙伴一起唱着童谣跳皮筋的时光。其实她的童年生活并不轻松，无忧无虑永远都只是想像。好在现今生活状况好上去了，再重新过回童年才让她感到激动。
“上天真的是公正的，以前认为不公平，”宝妈感慨，“但有了两个小孩真的很幸福，每天跟他们一起录快手，热热闹闹的，我认为上天真是庇佑我啊。”
在新的一年里，宝妈毫不犹豫地表示，“抗日系列剧”作为小孩们的“招牌节目”还将持续更新下去。似乎那个仇恨永远不会陈旧，反倒成为了不断奔涌的灵感源泉。她说这是要从小就打造孩子们的“三观”。她并不知道正确的三观该是哪些样子，但如今她只是想把自己的“三观”复刻回来。平时她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就是“爸爸去哪儿”，深深觉得让儿子“上电视”是锻练小孩的最佳方法。而对于有人批判这是“消费儿童”的行为时，她不免倍感有些吵架，“怎么就叫消费了呢？这样的儿子多有出息啊！”
农历腊月二十八，鸡年来临，宝妈正率领着一双母亲拍摄新的快手视频。红彤彤的小衣服，乌黑发绿的小辫子，两张毛茸茸的小身上，两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祝你们鸡年大吉！
这一对甜美的中国娃娃，她们的微笑早已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即将，每个动作跟言辞都是悉心打算好的迎合典礼。而他们的身旁，是西北人家里常见的长片铁皮供暖，角落的蓝色短裤也露了下来。
[1] 据《中国短视频市场专题研究报告2016年》易观千帆数据
50强作品陌陌评比规则
8月18日起，50强作品在“每日人物”微信公众号上推送展示，统一根据作品递交次序发布，每天发布2部。72小时后，计算单篇文章点赞数总和。微信评比期间，评审组对50强作品进行交叉打分，得出单篇文章分数。
单篇作品总分=微信点赞成绩（15%）+评审组作品打分（85%）
50强陌陌评比全部结束后，总分前10名步入八强，并来京进行现场赛事，角逐一二三等奖。10强名单将于评审结束后在刺猬公社、每日人物、AI财经社陌陌公布。第11-50名分别对应优胜、优秀、入围奖（具体请查看比赛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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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刺猬公社 每日人物 AI财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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