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饭圈有健全的等级规则，内部阶级分明，少部份核心粉丝把握圈内话语权，当某些普通粉丝发表不同意见时都会受到围攻
● 正是由于有利可图，一些资本方无视应承担的社会责任，组成各类利益集团，想方设法收割粉丝的“钱袋子”
● 整顿饭圈，并不是整治粉丝，而是饭圈背后的白色产业链。明星要自律，平台要尽职，粉丝要理智，社会要参与，法律要出手
见习记者 张守坤
记者 温远灏
“今天没有在群中见到他赞扬××，按照群规将他从本群中踢除。”
“××代言了新的产品，我早已入手了，你们也赶忙买，然后发截图。”
“又有人说爷爷的好话了，大家根据之前统一要求赶快去评论区还击。”
……
《法治晚报》记者近期以粉丝身分加入多位当红明星的粉丝群中，每天还会看见上述类似的对话。这些粉丝群的成员大多是中学生，有些群里的“00后”甚至占了八九成。
饭圈（指粉丝圈子）乱象频现，已成为当下最受关注的社会现象之一。从偶像选秀类节目中有选手的粉丝集资超百万元涉嫌非法集资，到为“爱豆”投票订购大量牛奶饮料扫码后将牛奶倒掉，再到当红演员涉嫌违规犯罪时仍有不少粉丝为其摇旗呐喊，今年以来，因粉丝追星而爆出的各类新闻风波层出不穷，饭圈顽疾也将粉丝文化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多位专家接受记者专访时说，在资本和平台的推波助澜之下，一些粉丝投入大量金钱和时间打榜追星，部分演员忘乎所以，道德、法律底线双双退守，让“三观跟随五官走”的错误价值观愈演愈烈，给大众尤其是中学生的身心健康带来巨大害处，甚至为非法集资、流量作假等违规犯罪提供了底泥，需多方加码及时止住这些歪风邪气。
关卡众多入群严格
架构清晰分工明晰
刚开始，记者申请加入多位当红明星的粉丝群，却处处碰壁；偶尔加入的，很快又被踢出了群。
15岁的上海高中中学生小可告诉记者，要顺利加入一个当红明星粉丝群，需要跨过重重关卡：微博超话等级不高于10级，不仅要关注名星本人还要关注工作室，个人微博中关于该名星的微博数不多于50条；就这样，申请核验后还不一定能通过，即使通过后还有一大堆群规要遵循，稍不注意都会被踢出群。
而想要达到微博超话10级，即使天天签到、发帖，至少也要两三个月时间。
后来，记者通过各类途径加入了5个名星粉丝群，发现这种粉丝群均组织分工明晰，下设打投组、宣传组、反黑组、净化组等。其中，反黑组负责搜索整理名星在网上的“黑料”，便于和其他粉丝一起向平台客服投诉；净化组主要负责微博和其他搜索平台的词条排序。
“有时候名星的单曲关键词是“难听”，我们都会使用难听进行造句，“××新歌真的不难听懂”，“××新歌太好听了，果然像我这样跳舞难听的驾驭不了”，来增加单曲与“难听”一词的负面关联。”天津初一中学生小芸在某当红明星粉丝群净化组，她对于“净化工作”颇有心得。
中国传媒大学文化产业管理大学学术委员会副校长、法律系主任李丹林介绍说，“饭”即“fan（粉丝）”的译音，他们组成的圈子就叫饭圈。事实上，这种组织构架清晰明晰的饭圈组织，早已成了饭圈文化中的一种常态。
人们对饭圈顽疾的非议，控评是重要诱因之一：一旦有网路平台涉及名星的负面消息，该名星的粉丝群都会组织粉丝想尽办法一拥而上占据评论后排进行还击。记者见到，粉丝群里参杂着这样的言论——“宁愿自己被骂，也不愿姐姐被骂”“如果不控评，让黑料满天飞，会影响弟弟的口碑和商业价值”。
阶层分明拒绝异见
流量作假畸形追星
除控评外，对流量的盲目青睐还衍生出大量的“数据注水”事件。几年前就发生过某名星一条微博转发量过亿的情况，在网上引起一片哗然。随后相关部门对此的监管力度不断强化，在公安部组织举办的“净网2019”专项行动中，北京民警抓获涉嫌研制上线名为“星援”App用于制造假流量的窝点。
记者调查发觉，饭圈有建立的等级规则，内部阶级分明，少部份核心粉丝把握圈内话语权，当某些普通粉丝发表不同意见时都会受到围攻。
前几天，在粉丝群里，记者首先肯定了某名星为赈灾做出的努力，随后提出一线赈灾应该由更专业的人来做的观点。群里立刻炸开了锅，不少群友下来回击记者，甚至还有人发私信恐吓记者。
记者在这5个粉丝群里发觉，对名星及其行为快手买粉丝是真的吗，都不能有反对哪怕是指责的声音，即便是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也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李丹林觉得，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粉丝和名星发展为可以近距离深度互动的关系，但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许多畸形现象，粉丝会出现一些赶超社会伦理底线甚至构成违规犯罪的行为。近年来不断出现的“黑粉”“私生饭”很能说明这一问题。
四川矩衡律师事务所律师郭小明解释说，“黑粉”是指恶意诋毁偶像的粉丝群体；“私生饭”则是指时时刻刻跟踪名星、偷窥“爱豆”，侵犯名星隐私权的粉丝。这些粉丝的行为都是病态的，干扰了名星的正常生活，还有可能涉嫌违规犯罪。
今年7月15日，某名星在车中发觉疑似定位追踪器，其所属公司发布申明，表示早已报案处理，谴责盗卖演员家庭住址、拍摄地点等个人信息的行为，劝你们不要相信甚至参与付费获取这种信息。
在某流量名星近日被刑事拘留后，还有好多粉丝在网上留言发表“哥哥是无辜的”“要去逃狱”等言论。“是不是要给××一个机会，官宣请他做代言人，告诉你们还是要给他一个机会，坏人也须要机会，你们感觉呢？”一张某品牌微信群截图惹起公愤，品牌方迅速发布申明称，开除所有发表不当言论人员。
资本黑手盲目推进
反复收割粉丝钱袋
艾瑞咨询发布的《中国红人经济商业模式及趋势研究报告》指出，2020年粉丝经济关联产业市场规模超过4.1万亿元，2023年预计超6万亿元。
集资应援、倒卖套票等都可以作为敛财的名目。在饭圈，很多粉丝都是通过网路自发构建粉丝会，还分地区设分支，有后援会总会和分会，根据会员的专长特性，进行“站姐、反黑、打投、宣传、文案”等分工。但随着资本的涌向和利益的诱惑，许多粉丝会不再纯粹。
在饭圈里留传着这样一句话：没钱不要追星。而粉丝们为偶像花的钱，最后很可能落入“粉头”的口袋。
所谓“粉头”，是指最具有号召力的粉丝，熟知演员的行程安排，所有的现场应援、打榜投票、发布会应援集资等都是由“粉头”进行组织。近年来，经常会爆出“粉头”贪污、卷款跑路等消息。
据了解，“饭圈集资应援”大致可以分三类：一是包含实物回报的，如卖专辑、周边产品，将所得收益用于支持偶像的相关活动；二是不提供实物回报，但承诺把粉丝的真金白银用于选秀投票、给偶像送礼物；三是说好了为偶像集资，承诺提供回报却不兑现的盗窃行为。
2018年，某名星帖吧吧主在进行交接时，存在一笔算不清的账款，有粉丝指责吧主行贿了近209万元的宣传费用。随后吧主发布微博澄清并离职，最终不了了之。
李丹林说，明星实际上不是一个人，背后也除了只有一个工作室，还有好多资本方支持，他们要依靠名星效应来实现商业目的。“比如橙汁打榜风波，资本方为了获取商业利益，不惜设计一些违背通常伦理甚至法律的规则去施行相应行为。同时对于这些有问题的名星，他们可能就会动用相关资源和力量，帮她们洗白劣迹。”
郭小明也觉得，正是由于有利可图，一些资本方无视应承担的社会责任，组成了各类利益集团，想方设法收割粉丝的“钱袋子”；对饭圈的一些顽疾，不仅不闻不问，甚至在“黑红也是红”的错误观念引导下推波助澜，用炒作、数据造假等方法加剧粉丝间的矛盾。
在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校长朱巍看来，造成饭圈顽疾最重要的一个缘由就是流量经济。“流量能代表一个名星的商业价值和变现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成了该名星的“作品”。而在社交媒体广泛发展尤其是自媒体迅速发展的情况下，饭圈经济拉开大幕，明星或背后的资本可以通过传销式营销、洗脑式追星的形式，形成巨大的粉圈来为自己服务。”
“除了网路平台，有的央视台也应承担责任。一些央视台举行的综艺节目实际上是一种造星运动，不讲求演出水平、真才实学，而是以逼格、话题等方法让名星出道，容易造成过度娱乐化，在客观上激化饭圈顽疾。”朱巍说。
饭圈顽疾影响恶劣
误导中学生价值观
目前，饭圈中早已有大量未成年人的身影，这些不正当的价值导向对她们影响巨大。
《2020年全省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显示，通过互联网进行粉丝应援成为未成年网民一种新的网上社交与休闲娱乐活动。被调查的所有学历段中，初中生网民在网上进行粉丝应援活动的比列达11%，高中生网民达10.3%，小学生网民有5.6%。
李丹林说，一名合格的演员，首先在专业技能方面要达到相应的程度。但不少名星，问他有哪些优秀的音乐作品，塑造过什么精典角色，没人能回答下来，他却常年抢占网路热搜榜，靠炒作等吸引粉丝，这给中学生提供了错误的价值导向。
朱巍告诉记者，饭圈顽疾对中学生形成的最大影响在于，其产生的价值观游离于主流价值观之外。一些人靠粉丝经济赢利，所做的一切核心是为资本服务，很多中学生表面上是在追星，实质上却是被资本借助进行“传销式洗脑”，让自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如今，饭圈顽疾早已幅射到各个方面，这种由于追星造成的不理性行为，导致一些人对待其他人和事也容易刻薄。其害处绝不单纯是对未成年人意识的影响，而是可能培养社会极端情绪，因为在许多饭圈语境中，不容许有反对意见快手买粉丝是真的吗，这是十分可怕的一种现象，再不及时治理，后果不堪设想。”朱巍说。
协力立规矩划红线
斩断黑色产业链条
在郭小明看来，整顿饭圈，并不是整治粉丝，而是饭圈背后的白色产业链。明星要自律，平台要尽职，粉丝要理智，社会要参与，法律要出手。
今年6月，中央网信办部署举办为期两个月的“清朗·“饭圈”乱象治理”专项行动，重点严打诱导未成年人应援集资、高额消费、投票打榜等行为。
近日，中央网信办、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等部门严查不良粉丝文化工作的阶段性成效公布：累计清除负面有害信息15万余条，处置违法帐号4000余个，关闭问题群组1300余个，解散不良话题814个，拦截下架涉嫌集资引流的小程序39款。
此外，网络平台也在积极行动。
自6月15日起，快手对饭圈顽疾举办专项治理，全面清除有害信息和内容，抵制饭圈不良风气，重点治理“诱导未成年人无底线追星”行为，切实营造清朗网路空间，共处置违法视频290条，违规帐号110个。
8月1日晚，腾讯发布公告，通过用户举报和安全督察发觉，在某名星被依法刑事拘留一事中，存在部份网络水军在平台诽谤功击、诱导集资、制造话题等有害行为。平台对于发布传播相关不良信息的帐号进行了严肃处置。
8月6日下午，微博管理员发文称，最近一年来部份名星粉丝群体非理性应援、刷榜等问题愈演愈烈，对名星势力榜评分机制产生挑战，榜单不能全面客观地反映名星的社会影响力，也与健康的星粉互动生态形成偏离，微博决定将“明星势力榜”下线，进行多维度改建升级。
“在整治饭圈顽疾时，除了对演员行为进行规范之外，还可以考虑通过行业协会对粉丝群体强化管理。比如，由行业协会对相关的粉丝组织进行规范。”李丹林说。
但李丹林也强调，一个现实问题是，如何监管粉丝应援组织、后援会？这个本来由粉丝自发组织的群体，现在很多人见到了其中的利益和商机，甚至从中获得不当、不法利益。“应当有相应规范，但这个规范由谁来制订，成规模的粉丝组织需不需要依法注册、受相关部门监管等都是须要考虑的问题”。
李丹林觉得，当演员存在一些不违犯法律的失范行为时，公权力机关很难介入，这时就须要网路平台履行社会责任。“平台将名星和粉丝联接上去，负有一定的管理责任，应当及时对劣迹演员做出预警和调整，促使她们规范自身行为。”
朱巍则建议，对出席应援会的中学生应当有年龄限制。18岁以下的中学生不应当线下出席活动；线上活动也应当严格依照网信办的相关规定，以及信息服务管理办法、平台规定等进行。对一些问题群组，资本方或平台应当及时阻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