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观点之外的平台，一些离奇的视频，粗犷的“产业链”。
洛圣都中央公园的草坪上，西装革履的白领男人和晚礼服的女人相对而立。鸟儿叽叽喳喳，头顶出现标志：“宋喆”、“马蓉”。绿巨人跳到他们面前，一脚将女子踢了十多米远，然后将男白领翻倒在地。地面，愤怒地捶拳，屏幕上方浮现出字幕：支持宝宝请点个赞。
一名身穿日本军装的男子从高楼坠落。
猴子骑着摩托车把一男一女拖上天。
忍不住一个个点开这些视频，看了两个多小时，根本停不下来，于是在快手上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极富创意多变，双击即点赞
这些都是用GTA制作的视频——打开视频应用“快手”，用“游戏”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最受欢迎的视频和流媒体无一例外是 GTA。
GTA是“Grand Theft Auto”的缩写，国内翻译为“Grand Theft Auto”或“Rampant”。这是一款由美国游戏公司 Rockstar Games 开发的犯罪题材游戏。最早的一代是1997年推出的，以自由度高的沙盒世界着称。
GTA 5 于 2013 年 9 月登陆主机，2015 年 4 月登陆 PC。这款游戏的全球销量为 6500 万套，基本囊括了游戏行业所能获得的所有奖项，其中比较优秀的已知的有 2013 Spike VGX“年度游戏奖”和“时代杂志”“最佳视频游戏奖”。对于国内的主流玩家群体，甚至是“核心玩家”来说，这是一个宫廷级的作品，被世人围观，群山耸立。
GTA5 海报
“快手”，原名“Gif快手”，是一款GIF图片创作工具，后来转型为短视频平台。 2015年6月，用户总数突破1亿。这款视频APP虽然拥有大量用户，但一直脱离主流，直到一篇题为《底层的残酷故事，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的文章摆上台面。在外界看来，快手最大的标签是“低俗”和“猎杀”。 2016年，快手被主流媒体关注主要是因为两起事件：一是被怀疑被强行直播吃电灯泡的阿姨，二是下乡演出的“杰哥”。慈善表演”却被戳破了。
开手“杰哥”假装扔钱砸肉，被主流媒体批评，最后删除了账号
在被3A大作和经典独立游戏包围长大的核心玩家眼中，中国真正的大众玩家始终是一个模糊的群体。他们支撑着千亿规模的中国游戏市场，却始终处于鄙视链中。底端。
在被描述为“残酷乡村”的快手上，主播们正在玩 GTA 游戏，而这超出了主流的范围。
《马蓉跳楼》和《打败小日本》
2006 年，我在家乡城乡交界的一家游戏厅里看到了 GTA。灯光昏暗的平房里，光着膀子的青年轮流拿着烟盒在破旧的PS2上玩《侠盗猎车手》。没有人注意这个游戏的情节或其他可以做的事情。谁拿起油腻的把手，第一件事就是抢一辆车，撞到路边的行人，然后警笛声响起。笑在中间。
十年后，快手上的GTA视频进步了很多，但精神气质却没有任何变化。这些视频主题花样繁多，但最抢眼、最受欢迎的是“打小日本/美国”、“马蓉宋喆惨死”和豪华车展三大类，经常有几十万的点击量以及数以万计的点赞——这个数字堪比弹幕视频网站 Bilibili 的热门视频。
左边的广播数是24万，右边是1.3万——海洋生物不吸收马蓉
除了《被打的小日本》中的“魔鬼跳楼”外，还有城管/蝙蝠侠/外星人在街上打人——虽然游戏中的场景都是美式的，但字幕会仍然预示着“日本”“街拍”和“打美国”会更好看。视频中的主角会拿起枪或打开坦克，摧毁一些美国地标。当然，街头也有直接打架，主角可能是“孙悟空”——因为没有孙悟空模型，很多主播都会用猩猩来代替。在一些视频中，城管和“武警”会是主角，排着队接受检查，字幕会说“城管部队即将登陆美国”。
自8月王宝强事件以来，“马蓉宋喆惨死”的主题依然霸占快手GTA世界，热度远超其他网络平台。一男一女跳楼、跳海、被车撞、飞机拖着裸体男女下海……在一些视频中，主角是一位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皮草，一根烟（可能是某种通用车型），在街上接到一个电话：“任务目标：马蓉，宋哲”，然后在豪车之间滚了几圈，字幕会指出这个是王宝强的新保镖或者职业杀手。
豪车展示有时候很简单，就是对豪车进行360度全景拍摄，有的在现实中存在，有的在现实中显然不存在。豪车的展示有时会和前两类结合起来，比如“城管风靡日系车”，或者“王宝强豪车展示”。
上面列出的视频都是快手上的热门视频作品，但其实都不是最刺激最胆大的——最大胆的不能在这里展示，因为除了快手以外的视频都很难过平台的审核，也不适合传播。快手会屏蔽部分直接露点的视频，不会管理含有性暗示等怪异内容的内容。这些GTA视频表达的直白清晰，大部分都是普通游戏视角，少数使用导演模式，时长长达30秒。
为了方便在微信中观看，我们将这些视频剪辑在一起做一个合集：
硬盘在 GTA 中大放异彩
盘点了快手上所有GTA活跃主播的视频，可以发现很多都是重复的。发短视频最多的十几个主播中，从来没有人直播过，但会在短视频和个人页面打广告：“买游戏加QQ/微信”。
在快手上，主播发送GIF和短视频没有盈利渠道，只有直播才能获得奖励——就像其他直播平台一样。而这十几个 GTA 主播唯一的盈利渠道就是通过粉丝“买游戏”。
我添加了其中一位主播“游戏土豪”的QQ，他在快手个人页面上评论：“添加QQ后，他说要买游戏。”我按要求操作后，他发了一张照片：
Steam上GTA5原价189元，冬季优惠94元
无论是“下载版”还是“硬盘版”，“游戏霸”都强调“直接玩”，尤其是硬盘版的“即插即用”。购买和销售不通过任何电子商务渠道的在线商店，直接通过微信转账。他对此的解释是：“淘宝店太麻烦了，不及时回复的买家会给差评。”
ID为“游戏暴君”的快手账号最早的视频是在2016年5月，他指定的微信账号叫“GTA Thug”——我不确定快手账号、微信账号和QQ是否有操作由同一个人。在十几个最活跃的 GTA 主播（男性和女性）中，有一半的联系人最终被定向到“GTA 暴徒”及其附属的微信账号。
这似乎是一个成熟的小产业链。
订购和交付
“GTA 暴徒”的朋友圈从 2 月份开始就开始发布销售 GTA 的订单。 “微商圈”叫接单，相当于公布交易记录，让买家放心。最早卖的是GTA4，30元的下载版，包括各种MOD——可能受限于系统配置，“快手”上的一些GTA主播只发了GTA4的视频。直到今年3月底，他一共卖出了200份GTA4下载版，然后从4月份开始转售GTA5下载版和硬盘版，一个月50份左右。
如果都算下载版的话，这个微信账号在GTA5中的收入目前在28000元左右，但是根据“GTA打手”的介绍和他的朋友圈的展示，相当多的买家选择购买硬盘：“下载版不能带去网吧玩，很慢。”游戏卖家不会主动提示买家考虑他的机器能不能带GTA5，但如果买家提出要求，“GTA暴徒”就会让买家购买。在家下载一个“鲁大师”，把硬件测试截图发给他，给个建议：买个硬盘带去网吧玩，或者买个GTA4。
220元买了一个硬盘版，发货很快，第二天下午就到了。这是一个80G的三星品牌硬盘，安装了GTA5“集成版”，还包含详细的安装说明。已验证，它是盗版的 - 我不应该怀疑它。
硬盘容量80G，集成包占70G
我和“GTA 暴徒”聊天。他告诉我，在他做快手之前，他没有做这个，快手走红了，所以他玩了快手，看到GTA在快手走红，觉得自己可以做这个生意。
我问：“为什么 GTA 在快手上这么受欢迎？”
他说：“因为大家都喜欢汽车，尤其是豪车。”
很多“豪车”
“GTA暴徒”居住在辽宁省抚顺市区。他二十多岁。他通常工作，制作视频和销售硬盘作为副业。他不愿透露自己的职业和其他情况。除了硬盘订单，这个微信朋友圈主要是分享麻将券、微商创业经验，偶尔也会租卖视频网站会员。今年8月王宝强婚变时，他还以10元的价格卖掉了《马蓉松喆的激情视频》——当时，《游戏土豪》等几个快手账号在一周内发布了几个视频。十“马蓉宋哲惨死”。
产业链附加值
《GTA 暴徒》的朋友圈晒出了 11 月的对话截图。剧情是这样的：一个ID是“MC天佑”的人想向他买一份GTA5，“GTA暴徒”质问：“你真的是天佑吗？先来唱一段我不信。 对面的“天佑”真的发了言，大家都很开心。之后，《GTA打手》经常在朋友圈和快手上宣传：“想和天佑一样牛逼吗？来找我吧！”或者“网红之王天佑玩的游戏，你还不买吗？”
MC天佑是YY直播最有名的人，年收入近5000万。他确实在直播中玩过 GTA5。
视频中的“上帝保佑”
还有一个“Game Once”也以与“GTA Thugs”完全相同的价格销售 GTA 硬盘和下载，并且拥有大约三四个流媒体。此外，还有两位主播在手游版GTA上做生意。一位主播只是出售游戏的可下载版本，而另一位每晚都会吸引 20 名喜欢他的视频的观众加入他的 粉丝 组，并付费教授如何安装和玩游戏——当然，两者兼而有之。是安卓平台的破解版。
《GTA 暴徒》评价手游版GTA：“没什么意思，没有人物，车也不多。”在他的几位主播的视频评论区，有人称他们是“曾经的黑钱选手”，“也有人在那边骂骗子。今年5月，《侠盗猎车手》打手们为出租和销售视频网站会员和“激情视频”业务，而他们仍然控制着GTA业务。还有人以“GTA打手”的名义出售硬盘，所以他在朋友圈谴责它，快手的主播帐户还发布了一个澄清视频。
在“GTA打手”的朋友圈中，唯一与生意、饮酒、麻将无关的内容被转发“不合格疫苗害孩子”和“别忘了国耻，918”。
《GTA 暴徒》的日常状态
《钢铁侠》和《流氓俱乐部》
主播BTD二十出头，经常上夜班。早上下班后，他会做一段时间的游戏直播。 QQ空间中的主要内容，不仅是屏幕上截取的GTA视频，还有《王者荣耀》的战局截图。他使用奇酷360手机，正在帮助一家淘宝店销售iPhone胶卷。
这是极少数不投放硬盘广告的主播之一。 BTD发的视频大多是GTA4和《GTA：圣安地列斯》，偶尔也有GTA5视频——他解释说他家电脑配置不能带GTA5玩，所以去网吧玩我录不时出现一两个。
BTD 的视频没有“击败小日本”之类的内容。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粉丝的注意，“我也想得到粉丝，但我喜欢钢铁侠。”
相比于那些使用现成模组包的主播，BTD更热衷于向偶像“钢铁侠”学习，自己制作“技术”。在GTA中，他花费最多的时间是“改变游戏规则”。他曾在QQ空间发过一张图片，复制粘贴了一个ydr格式的文件——游戏中大致导入了国外的造型。 “如果你觉得无聊，那就换个游戏吧。” BTD淡淡的说道。在发布“改变游戏规则”的结果后，很多人在QQ空间表达了对BTD的钦佩。今年2月，他发了一条状态：“想换游戏，就给个红包吧。”
“改变游戏规则”
在来快手之前，BTD制作了一些短视频并发布在贴吧和一个小游戏论坛上。今年年初，他接触到了快手，发了一两个视频后，转身主力。 “更容易被看到，手机更方便，论坛不玩了。”每个 BTD 视频的制作时间是 5 分钟左右，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电脑屏幕，拍完后上传，没有过多的剪辑。他说自己只是随便做，偶尔没事。
“你有没有想过通过视频赚钱？我看到其他流媒体在卖硬盘。”
“我也卖。”后来，BTD告诉我他要玩《王者荣耀》，再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另一位似乎与硬盘交易无关的活跃主播的 ID 为“侠盗猎车手易哥”。他不仅没有发布GTA5的视频，甚至没有发布GTA4，只有《GTA：罪恶都市传奇》的截图。易哥曾经试图把这个叫“流氓俱乐部”的组织办好，最多有六个人，同意“拍好视频”，专注于“副城”。
我在快手上搜到了4个前缀为“盗贼俱乐部”的ID，但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视频了。易哥对此很不满意：“有些人随便换个ID，就等于退出了。”
据易哥自述，一年多前他在网上“搜索学习资料”，结果下载了《罪恶之城》，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年初的时候，他在快手上看到了一个GTA的短视频，觉得自己也可以。他也不喜欢快手上GTA的“主流内容”：“马蓉，日本，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管的，国家管。”
易哥想做《罪恶之城》，希望让更多人知道“GTA 5也是一款好玩的GTA”。他的视频主要是关于驾驶，有时是漂移，有时是车辆翻车。每做一次，他都要重新记录任何错误：“做一次需要五十多秒。”易哥相信《罪恶之城》的<粉丝我一定会喜欢的——他的视频曾登上快手的热门页面，也因此被批无能不好看。 “但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流的粉丝了。”易哥失望道：“就你一个。”
我问他，为什么不尝试制作 GTA5 视频？不过，他说，他还是想有点怀旧的感觉。
“你今年几岁？你已经工作了吗？”
“我不工作。”
“你还在上学吗？”
“嗯，我 12 岁。”
易哥发来的照片（为保护未成年人隐私，已处理）
易弟兄在浙江省通化上小学。他家里有电脑，有自己的手机。他的父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制作视频，但有时会限制他玩电脑的时间。他的朋友都没有玩 GTA，但更喜欢一些 FPS 游戏。我问他：“你的同学看你的视频吗？”
易哥在QQ上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男同学不看书……我发现女同学都看书了。”
发文时，我又看了一下易哥的快手主页。他已经开始切换到《我的世界》了。
这是... GTA
我拿到硬盘后玩了一天。我有原版GTA5的全价，但我还是在整合版中召唤了五十个外星人和十个凯迪拉克，我拿着火箭筒站在屋顶上忍不住笑了。在国外网络上，有很多玩家使用GTA5制作“100人撞火车”等视频，放到Youtube上。
YouTube 主持 RZED 的“100”系列节目
这些东西在快手找到了它们的栖息地。今年5月左右，各大直播平台的GTA相关内容，因为黑帮、犯罪等题材被下架，与《如龙》一起被主管部门封杀。然而，快手不动声色，主播依然如火如荼，硬盘市场迅速扩张。
没有监督当然没有保障，买卖双方只能促进忠诚和“兄弟情”。更自相矛盾的逻辑是，虽然GTA硬盘经销商出售免费盗版，但他们讨厌被“拉长”。很多卖硬盘的主播都发布了短视频，痛骂要求免费下载的观众，以及抢了网盘地址不付费的观众。
一个卖家帮助客户揭发另一个卖家“骗子”
但这不是 GTA 吗？高楼脚下的阴影中，霓虹闪烁的霓虹灯旁，城市边缘破败的贫民窟，西装革履的人都看不到，毒贩卖粉给顾客，歹徒收集保护收费，小偷偷毒贩和黑帮。有人一脸神秘的卖了改装枪，新人抬头看着黑道老大的身影，从第一名黑帮开始努力。阳光洒在混乱的街道上，有异装癖的光头变态者，有赤膊上阵喷火的大汉，还有吃灯泡的阿姨。
在这江湖中，一个孩子说了些奇怪的话，没有回答，很快就被嘈杂的风吹倒了。
（文中锚点ID已处理，不是原名）
作者丨王凯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