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相机镜头旁边站着的人大喊。在镜头后面，猫爸一个蹒跚跌倒在地，正好将在海边洗澡的阿浩撞到河边，等阿浩缓过来的时侯，猫爸已经逃之夭夭。一个单反、一双衣服才能完成拍摄，猫爸戏称“这是史上最破旧的新戏”，而这段视频在快手上的点击量足足有数十万。
文丨李文博
摄影丨林昂 陈嘉琪
编辑丨孔令旖
排版丨梁诗咏
2014年11月，“GIF快手”正式改名“快手”。在快手上，拍段子的人自诩是“段子手”，粉丝自诩为“老铁”。2016年，广东河源市的猫爸拍起了段子，成功地在快手上收割了第一批原始粉丝。这些“老铁”们热情、互动性强，给了猫爸在这个平台上继续创作的动力和热情，猫爸在这一平台上一玩就是五年半。期间猫爸经历了粉丝上涨的高潮时期，又经历了因频繁植入广告而被平台“抛弃”的低谷时期。在猫爸开始拍快手的时侯，他与家人约定“最多做两年”，如今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半年，他从快手短视频转战微信公众号小视频，依旧在苦闷中坚持着。
我们从快手的镜头前走到猫爸团队的镜头旁边，还原快手镜头之外的农村快手创作者的生活以及她们所处的社区。
快手初体验
猫爸原名叫曹鸿涛，小名老猫，家搬去广东河源市合水镇。猫爸的女儿做了20多年的腐竹，父亲在家协助父亲。2016年2月，猫爸的母亲怀胎，猫爸回到老家以后主要时间照料受孕待产的父亲，其余的时间帮他父亲到镇上卖豆腐快手拍什么样的作品好上热门，镇上赶集的时侯猫爸则会批发牛肉到镇上卖。
▲ 猫爸与弟弟张浩（左一） / 图片来自记者摄影
小镇的生活很平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乡里人甩掉不了的规律。在村庄里，与猫爸年龄相近的年轻人不到10个，其他人都分散在省内其他的城市打工，留在家里的年青人大多数都是帮家人经营生意，或者等待机会出去外边。在母亲怀胎之前，猫爸与母亲在上海的一家珠宝加工厂打工。回到老家后，看快手成为了猫爸聊以慰藉打发时间的事情，他认为“农村有时候实在太无趣了，一点玩的东西都没有”。
在一次游行上，猫爸对门档口是一个卖草料的，他用汕头客家话吆喝叫卖，引来路人一阵围观。猫爸感觉很恶搞，于是就随手拍了一段上传到了快手。到了下午回去一看，居然有300多人点赞，还有人给他评论。这让猫爸倍感既意外又惊喜，随后在接下来几天又拍了一些视频。一开始抱着玩一玩的态度，但是在短短几天粉丝就早已涨到了万人，猫爸有了在快手上拍恶搞短视频“试试看”的念头。由于快要当妈妈了，他创建了名叫“猫爸”的快手帐号。
猫爸的儿子阿浩当时15岁，在镇上的中学读初三。阿浩家距离猫爸家只有5分钟的路程。猫爸开始拍快手的时侯，阿浩成了最早开始关注猫爸的粉丝。看着猫爸每晚在村里拍段子，阿浩也跟随一起拍，他认为拍段子“比在中学里读书好玩多了”。
▲阿浩与老家 / 图片来自记者摄影
阿浩的父亲在广州一家饭店打工，家里只有爸爸妈妈和阿浩。合水镇如同中国大部分农村地区一样，年轻人外出打工，老人既承当了家里所有的劳作又担当了适龄教育小孩的监护人。阿浩的父亲对阿浩拍快手是纵容的心态，他觉得只要阿浩不学坏，在家做哪些都行。而实际上，在农村的大多数快手创作者的家庭的组成都是这样，成年人在外打工，孩子留守在屋内由年迈的爸爸妈妈照看。爷爷父亲在家承当劳作，无力管束小孩的教育，这也造成了好多低龄化的女儿由于好奇而跟随拍快手。在河源市的另外一个农村快手团队阿吴团队中，五个成员中有两个由于“迷上”拍快手，后来退学在家。
阿浩加入后拍摄的第一个作品的角色是饰演一个在楼下告白的女子，男子告白不成反被楼上的男子泼热水到头顶。阿浩毛遂自荐接了告白女子的角色，是因为“不需要太多唱功”。他认为猫爸演哪些像哪些，尤其是演“尴尬”和“奸诈”的表情最到位，在猫爸的院长下，他学这两个表情最到位。当时，阿浩的台词只有几句话，但他反复拍了几遍都没有完整地将话讲完。他解释：“当时有路人看我，我不好意思。”
初尝甜头
短短一个月，猫爸的粉丝达到了8万，他们创作的恶搞短视频常常被快手推荐算法推荐在热门榜。猫爸尝到了甜头，拍段子成为了他每晚最着迷的事情。不久，村里的另外两个在家的年轻人也跟随加入，猫爸的团队壮大到了4个人。他们每晚下午4-5点拍段子，拍摄完后就围在一起麻将、喝酒聊天，看看当日的粉丝涨了多少。到了第二天中午12点早起，吃过饭后她们又开始打算早晨的拍摄。虽然有每晚拍摄的时间安排，但是猫爸的团队并没有具体的团队创作规划，他们觉得“走一步算一步”。
在猫爸和他团队构建的早期，快手上的搞笑视频大部分以原创为主，主要是分享生活乐趣、生活恶搞场景等。猫爸的团队当时就是主攻“搞笑”题材，最常见的段子就是猫爸饰演“受害者”，无故受到别人恶作剧的伤害，这种“躺枪”段子点赞的人数最多。
快手的发展依赖于手机联通网路和通讯技术的发展，即使在偏僻的农村，只要有一个手机，也可以共享互联网产业发展的红利。猫爸说，拍快手看似简单，但是实际拍摄中也会有好多问题。由于她们没有专业的录音设备，下雨天或则吵杂的环境手机录音疗效就很糟糕。同时，他们也缺乏拍摄的道具，大多数的道具都要自己做，用猫爸的话来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任何可以借助的道具她们都能加以借助。猫爸家的老房子是一个傍山而建的房屋，房子后面是一片空地，距离阿浩住的地方很近，是她们最常拍快手的地方，猫爸笑称那儿是他“起家的地方”。
▲拍摄过程中掌镜的猫爸 / 图片来自记者摄影
由于道具短缺，就地取材加装道具就成了猫爸的技能之一。他专门从同学哪里找来的一个旧单车，经过他的简单改建，自行车成了专门用于拍摄“收废铁”系列爆笑段子的道具。在一个点赞数最多的视频中，猫爸骑着车去收废铁，希望可以收到年代较久的“老东西”，结果由阿浩饰演的不肖孙居然把自己的母亲给猫爸回收。这个段子的创意来自于猫爸听到的一个笑话，猫爸见到后认为可以将这个笑话演出下来。
实际上，在猫爸拍的段子中，不少的创意也都来自于网路上的幽默笑话，猫爸的儿子有时候见到笑话也会告诉猫爸，由猫爸决定是否要拍摄。
段子的点子有了，接下来就是拍摄了。为了表现他收废铁的人物形象，他特意将头上穿的外套脱出来在地上沾了点土。在团队里，猫爸除了是团队的领导，也是拍视频的编剧，阿浩所有唱功的发挥都是由猫爸来指导。在跟阿浩确认了拍摄的细节后，猫爸跳上车从远处开车过来，阿浩在一旁跟随联通镜头拍摄。对于细节，猫爸是个讲求的人，他反复上车下车，拍了几遍后都不满意，他认为“不自然”。在做了几次调整后，他发觉了问题所在。他认为他在下车捡了矿泉射手后，重新上车时没有观望周围变得不自然。
▲ “收废铁”犀利拍摄画面 / 图片来自记者摄影
粉丝的爆发
2016年年底，猫爸的团队迎来了粉丝下降的爆发期，粉丝数目一度降低到了22万。接近春节的时侯，猫爸去镇上买干货时被店主认下来，摊主执意要跟猫爸照相，他当时“觉得很难堪”，推脱不得以后跟店主拍了一张相片。镇上中学的小学生下班了在路上见到猫爸都会大叫“猫爸”。平时在村里，不少居民看到猫爸都会问他快手什么时候更新。在快手平台上，猫爸的粉丝的私信也一封接着一封，猫爸笑着说，那个时侯他是“全村人的希望”。
同时，阿浩在中学的影响力也开始扩散开来，同班同学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在拍快手。有一次在课上，老师提及网红时，同学都指着阿浩说他就是网红。阿浩坐着课室的最后一排，他的同桌跟随起哄，喊着“老铁666”，他一开始难堪地笑着，后来在课堂上跟同桌分“三八线”坐开闹冷战。阿浩讲一段经历的时侯，低着头看着地上，不敢抬头望着提问的人。
在2017年年初，猫爸的女儿出世，“猫爸”这个名子算是真正坐实了。除了当了父亲的身分转变外，猫爸团队也有变化，有人加入，有人离开。
2017年2月，与猫爸在同一个镇上的青年阿运加入了猫爸的团队。阿运在没有回老家之前在北京做网路推广，阿运说那种公司是“骗人”的，要她们在陌陌上装作女孩来“骗”男性用户注册帐号。做了一段时间后，阿运也开始玩快手。他跟几个同学在上海龙岗大道租了一间房屋，几个人拍快手拍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阿运分文未赚，租房、买设备、道具倒花了不少钱，阿运说：“赚钱不重要，玩得挺过瘾的，段子有人喜欢就好”。
▲ 猫爸与老同伴阿运 / 图片来自记者摄影
2017年3月，腾讯宣布3.5亿美金投资“快手”，快手开始了新一季的分蘖生长。同时，猫爸在火山小视频也同步发布视频。火山小视频是快手所在市场的竞争对手，那时火山小视频一进场，就狂砸10亿元补助平台视频创作者。猫爸介绍，在火山小视频上，如果视频上了热门都会有50块钱的现金补助，上了精选则会有80的现金补助。在这种直播平台上，粉丝到到一定数目以后，平台用户就可以获得在平台直播的权限，用户可以借助直播时的打赏获得收入。除了拍快手短视频，猫爸也拍剧情较长的小视频上传到公众号积累粉丝。由于微信公众号特有的广告机制，只要拥有粉丝，微信公众号的系统都会随机派发广告，根据微信公众号的活跃度和流量统计，获得一定的现金酬劳。
在平台疯狂生长的同时，快手上的短视频创作者急剧攀升，平台上的剽窃、同质化严重，拍摄的内容不断追求猎奇剌激，这段时间也是快手遭到外界集中批评的时期。猫爸在快手上更新作品的频度大约1-2天一条，有时候每晚会更新多条。由于大部分的段子灵感到来自猫爸，有时候实在没有好的创意，只好重拍其他人的段子。而快手上其他“段子手”也由于创意缺少的问题，一时剽窃现象严重，上热门的搞笑视频内容普遍雷同。
在大范围的剽窃现象下，一些创作者开始另寻路径突破。他们开始拍摄生吃活体植物、鞭炮炸裆部等挑战人接受极限的段子，这类的段子下来后，马上引发更多人的跟拍，所拍有过之而无不及。阿运当时的加入则给这个团队带来了“神助攻”，用猫爸的话说，阿运“敢拼够恨”。阿运胆大，在臀部里边放一根爆竹，其他人都不敢，阿运则主动承当这类须要“爆破”的戏。在河边抓螃蟹，阿运故意设计让龙虾咬到阴道来博眼珠，以此来涨粉、上热门。
跟风者们的剽窃和无下限博眼球与当时快手平台的监管新政和推荐机制不无关系。快手的CEO宿华多次在公开的场合指出快手采用不干涉用户行为的算法机制，强调用户每个人平等地参与。因此在算法上，快手采用“热度权重”的特殊算法机制。视频在发布的早期，随着热度的提升，曝光的机会也会跟随增强，而在视频热度达到一定的阀值后，视频的爆光机会就渐渐减少，从而提升爆光新的是视频的机会，不会出现某个视频常年抢占热门榜的情况。
这种机会算法机制保障了快手所有用户都能展示自我，任何一位普通用户都有被关注的权力。阿运在加入猫爸的团队后仍然保留着他自己的快手帐号，虽然他的粉丝只有7万，但是他拍的段子也数次登上快手的热门。“只要你拍的好，就有机会上热门”，阿运补充说。
而相比之下，另一热门短视频软件抖音的用户推荐机制有所不同。大量的用户对某一视频进行点赞，抖音官方再依据视频受欢迎程度来进行推荐，因此呈现在抖音上的视频都是经过官方初审并推荐的视频。而快手只是经过初步检验就按照用户喜好开始推荐了，所以会有好多冷门和“乡土”的内容。
▲ 猫爸与他的快手团队合照 / 图片来自记者摄影
团队的寒冬期
阿运短短加入三个星期，猫爸的团队也迎来了爆发期，粉丝飙升到了35万。猫爸和团队其他人都十分激奋，那段时间拍快手的时侯总是有很多“志愿者”自告奋勇要加入。2017年4月，猫爸在快手上接到几个微商广告的私信，他们希望猫爸在视频中给她们的品牌打广告，每条广告提供3000块。猫爸说，他当时在网上见到一款自己喜欢的摩托车，于是在接下来几天连续发了4条广告。
由于快手用户和短视频数目的暴增，快手平台对内容的初审和监管力度加强。根据快手平台的管理规定，含有广告信息的视频不予推荐上热门。快手的审查机制辨识出猫爸在视频中置入的广告，算法不再推荐猫爸的作品步入热门榜，猫爸的团队步入了团队创作的“至暗时刻”。虽然后来拍摄的不少段子点击量平均都有40万左右，但是却没有上过热门榜。“以前我们拍完以后看见作品上了热门榜，都认为很正常，现在每晚都渴望着可以上热门。”阿浩笑着说。
▲猫爸的快手主页 / 图源自网路
用猫爸的话来讲，他们的帐号是被快手团队“盯上”了，只要是这个帐号发出的作品，就不会获得快手的推荐，而更换另外的帐号成本偏高，换了帐号并且不能保证粉丝也会跟随新的帐号，“因为上面有不少的僵尸粉”。阿运说，那段时间对于猫爸来说十分关键，如果猫爸不接广告，现在100万粉丝都有了，“可以买一台奔驰了。”
因为4条广告，猫爸创作团队迎来了寒冬期。在团队中，有人对团队错失发展机遇感到遗憾，但是没有人因而咎责猫爸，团队的人对猫爸有着绝对的服从与崇敬。实际上，在快手上有着不少像猫爸这样的团队组合，大多数团队成员无论是从技术上，还是从精神上，都严重依赖团队的核心人物。他们将她们的未来寄寓在团队的核心人物脸上。
阿浩说，如果猫爸不拍快手了，他也不会再拍了。对阿运来说，他认为猫爸“跟她们都不一样”，虽然猫爸跟阿运年龄相仿，但是猫爸在社会上打拼的经验好多，比她们每一个人都“精”。快手上有段时间流行天冷跳水的段子。一次，猫爸和其他人举起阿运往河边丢，河岸距离海面有三米多高，阿运说他快要被扔的时侯心中忽然很害怕，他扯着猫爸的校服不肯放手，让猫爸把他放下来。“身体根本没有重心，控制不住。就像这样。”阿运向河边扔了一颗石头给我们示意道。阿运称他前后拍了10多次跳水的段子，而猫爸以恐高为由，从来没有拍过这一类的段子。
▲一起看有趣的快手短视频 / 图片来自记者摄影
2017年7月，阿浩中学结业，报考了东莞当地的职业中学。职中开学的时侯，猫爸与另外5个同伴一齐送阿浩去中学，在去中学的路上，猫爸拍了跟阿浩的“最后一个”告别的段子。由于常年在家拍快手，阿浩对于中学的社会倍感陌生，也担心在社会外边吃苦受欺侮，阿浩到了中学的第二天，就背着书包回去了。这次回去后，阿浩后来再也没有进去分校。
与此同时，经历了激烈竞争的短视频行业开始沉淀，平台的补助显著少了好多。在长时间没有收入的坚持后，猫爸团队的人各奔东西。阿浩的父亲叫阿浩到广州茶楼打工，阿浩去了一个星期又回去了，他说他怕出去外边社会。猫爸的团队剩下了两个人。
在快手平台上持续挣扎了半个月后，猫爸开始将主阵地转向微信公众号。从快手转战微信公众号其实是不得已之举，但是这也间接地促使了猫爸作品风格上的转变。在快手上，作品主要以不超过19秒的短视频为主，而在微信公众号，粉丝对作品的期盼是要有较长的剧情。
焦虑中坚持
转战微信公众号后，猫爸订购了相机、脚架、反光镜、补光板。猫爸还买了自学PR（剪辑电影软件）书籍自学剪辑，他说他就是不服气自己不会剪辑，看了PR书籍两天之后，他改学了相对容易操作的绘声绘影剪辑软件。阿浩拍快手拍了快两年，他认为他唱功有进步，学会了一些“尴尬、生气的表情”，但是他没有学过剪辑视频。
在拍微信公众号小视频的时侯快手拍什么样的作品好上热门，猫爸陆续又遇见两个加入团队的年轻人。他们的微信公众号粉丝也积累了9万人。他说，现在每晚都很难受，“不知道第二天要拍哪些段子，加字幕和配背景音乐的时侯最低落”。2016年，由草根编剧张浩主演的网络剧《四平青年之浩哥大战古惑仔》广获热议，猫爸从此也开始关注张浩。猫爸说他好多表情都是学习张浩的，张浩演的角色对他的影响很大，“我希望能像他一样拍摄一部自导自演的影视作品。”
猫爸在开始拍快手的时侯跟他的妻子约定，“最多做两年”，三年的时间早已步入倒计时，他还在坚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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