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大妈韩美娟”之前
韩佩泉试验过多种风格
他讲爆笑段子
唱小清新的流行歌
结果因“鸡汤大叔”人设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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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大妈韩美娟”成了快手新的流量担当。
“她”化着夸张的欧美发型，操着一口略显古朴的东北腔，传播像非主流签名一样的自创语录：“百因必有果，你的恶报就是我。”
但是在快手，有超过一千万的粉丝在追另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大妈韩美娟”，而是卸下淡妆后的80后女孩韩佩泉。连同他与拥有26万粉丝的父亲的互动，也是粉丝爱嗑的日常。
在成为“大妈韩美娟”之前，韩佩泉试验过多种风格。他讲爆笑段子，唱小清新的流行歌，想不到自己有三天会因鱼汤阿姨人设而红。
他说：“我靠互联网赚钱养家，仅此而已。”
韩佩泉有张适宜上妆的脸。
他的头型细长，有棱有角，皮肤虽黑头未消但也修长，重点是他的双眼，不大却狭长，对于一位仿妆博主来说，这里大有可发挥的空间。侧面再看，漂亮的下颌骨线，加上挺、翘的鼻子，硬性条件合格。
尽管这样，这张脸置于明天的网红时代，也不足以称奇。直到有三天，他把一副金边框架的墨镜半架在额头上，戴上乱糟糟的齐耳短发，套上一袭黑底衬红花绿叶的无袖上衣。
重点还不在这儿，而是一股西北大碴子味的口头禅。说到这儿，那个声音就步入你的脑子了，“百因必有果，你的恶报就是我”，“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还帮你”。她就是韩美娟。
9月，这个“女人”闯进了大众视野。
01
“我不是一夜爆红“
走红的短短半个月里，韩佩泉在快手上的粉丝超过千万，17万人守侯在他的直播间，全网见证了“韩美娟”的魔性魅力。
她的精神语录被大量转发，她的欧美妆成为网红们竞相模仿的风向标，连名星何炅、杨迪、乔欣都加入这一队列。
“韩美娟”成了流行icon，被追逐与热捧。标签之外，粉丝们还在追着另一个故事，主角不再是“鸡汤大叔韩美娟”，而是一个19岁女孩韩佩泉。
2018年4月，快手上多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帐号“韩佩泉Amir”。所有的爆红都是从小火星开始的，连韩佩泉都没有意料到这是他从素人走向网红的第一步。他甚至没有营运的计划，而只想在朋友的介绍下，看看中学里的网红。
他一向标新立异，他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人眼中的个性、奇装异服，甚至另类。他在微博里写下，“他乐意把半天的时间搭在装扮上，他喜欢自己在穿衣镜里越来越英俊的外貌，浮夸的短发和奢华的首饰，带着花边的旧裙子，他很满意花哨而又奇特的风格”。没错，韩佩泉要做生存游戏的主人公。
第一个短视频算不上用心。3张穿着红夹克、黑裙的相片，配上音乐，他就发布了。结果是涨了一两千粉丝，韩佩泉很开心。
起初，涨粉很慢。他给自己的定位是美妆博主，教你们化欧美妆。刚开始在快手上直播时，他一呆就是6个小时。他没有才艺，只会跳舞。直播间里的一两百人发觉这个女孩跳舞好听，粗糙、低哑的嗓音配上带着质感的欧美腔调，格外有气味。韩佩泉于是开始有意识地发跳舞的段子，上了一个大热门。
韩佩泉说，画欧美妆可能是一种自我保护：“把自己发式成另一个喜欢的样子，像是一场cosplay。”
然后“韩美娟”出现了。这个名子也是群众的智慧。韩佩泉对此很得意：“这是粉丝给我取的，韩佩泉韩佩泉韩佩泉叫快了，就弄成韩美娟了”。
“韩美娟”直接带着韩佩泉起飞了，粉丝数每晚以数千、数万的量级下降，一路直破1000万。但韩佩泉很平淡，“我到现今都没有认为自己红了、火了。从零到明天的千万粉丝，我晓得不是一夜爆红而至的，是我努力的回报。”
走红后，韩佩泉过起了黑白颠倒的生活。凌晨四五点才午睡，中午十一点半睁眼后，把前一晚录制的视频备好，摁下发布键。
午饭后，他开始直播化装，一个发型须要两个多小时，之后又开始录段子。一个十几秒的段子常常要拍上两三个小时。
韩佩泉早已肿胀了，看着”百因必有果“，他早已笑不出来了。他把二三十个素材丢在同学群里，让她们做禀报。晚饭后，到了打算第二个发型的时侯了，直播、化妆、拍段子，6个小时又过去了。
人人常常只记住高光时刻。韩佩泉感觉瞬间走红并不真实，“韩美娟红也就这半个月吧？”对他来说，一年多以来，快手上的260个短视频，还有一场场的直播，这些努力没法被“一夜爆红”碾平、折叠。
02
靠直播逆袭的人生
对于韩佩泉而言，成名前的19年好比一场生存游戏。
2000年，韩佩泉出生在黑龙江齐齐哈尔市。新生儿的出生没有给他的家庭带来喜悦，因为这个女儿患有先天性唇腭裂。
在亚洲地区，每约300至700名新生婴孩中有一名先天性唇腭裂病人。伴随着这些病症的还有吞咽、口语抒发、听力、耳道感染等等问题。
千禧年的欢乐没有庇佑这个家庭。韩佩泉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一个月离家出走。家人找了整整三个月，一无所获，最后法官改判结婚。父亲在外省干火锅，每个月只有几千元的微薄收入。大多数日子里，韩佩泉和父亲相依为命。
出生两个月后，韩佩泉开始接受放疗。2008年，通过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的“幸福微笑”公益活动，他免费接受了两次修补放疗。里里外外动了8次放疗后，他总算可以发出清晰的声音。
此前，他说话含糊不清，奶奶得紧靠他嘴里，才能听清楚发音。
奶奶告诉他，接受了这么多人的帮助，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一次快手直播和粉丝聊天时，他无意间透漏会定期给基金会筹款。他不愿多说，因为他觉得，这是理所应该的。
韩佩泉和母亲
走红的同时，韩佩泉的身世也被扯进了舆论纷争中。有人指责，这是一场哗众取宠、卖惨卖人设的网红做秀。韩佩泉并不在乎那些评论和责难。的确，与他19年前所受的苦与罪相比，他人的责难不值一提。
他很清醒，“很多人玩网路，害怕被赐教、被议论，不敢去做想做的事，但我早已不在意了，一个常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我十几岁就经历过了。”
更重要的是，因为在网路上成名，他19岁的人生翻转了。
2013年，父亲由于肝硬化去世，韩佩泉成了孤儿。那时，他似乎只有13岁，还未成年，但自觉家庭的担子该由他挑着了。大学里，他不敢乱花钱，一个月一千的生活费，让他只能仍然在中学里呆着。对他来说，能念书早已来之不易，一年两三万的杂费，是父亲到处打工供着。
2018年，他总算成年了。这一年，他开始玩快手，成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快手开直播。一两万的粉丝，偶尔上个热门，韩佩泉就很开心。虽然直播间里人也不多，只有几十人听他讲话，但有人关注他，愿意和他聊天，已足够成为他内向校园生活的调剂。
从一两百人，到两三百人，他的直播间里候着的粉丝越来越多。一个晚上，他侃大山、讲故事、唱歌，能挣七八十。他高兴坏了，给母亲截图说“奶啊，这月不用给我打生活费了，我挣到钱了”。奶奶吓跑了，逼问他那里来的钱，发生了哪些事情。他说直播能赚钱，奶奶也是囫囵吞枣地听着。
他的人气越来越高，当快手直播挣到的钱从七八十涨到一两百后，韩佩泉再没有伸手问妈妈要过生活费，涨到一两千时，他换了一部手机，再到上万时，19岁前的故事彻底翻篇了。
面对种种议论他长相、女装的恶语，他丝毫不在意。他说，“我认为我最爷们”。他把父亲接到身边生活，妹妹当助理，叔叔当司机，婶婶照料母亲。为了母亲治病，一次买药钱就是三万。
韩佩泉有胆气，一个人养活全家。
03
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
为了做这场生存游戏的主人公，韩佩泉首先意识到的是，他必须敢show。
他虽然不擅长记忆痛楚。到底是14岁还是16岁做的最后一场放疗，韩佩泉早已记不清了。但是，当被从手术室里拖下来，麻药劲儿还没过，眼睛只能盯住天花板时，他就明晰了一个信念：我绝对不要受任何的苦，我要做一切自己想做的，活得开心、幸福。
别人说他不行、不可以，他偏要试一试。13岁时，他出席《中国梦想秀》的录制，唱了一首《雨花石》，入围了初赛。那个说话不清、内向自闭的小男孩正一点一点消失。
韩佩泉13岁出席《中国梦想秀》时还很怕羞，“紧张得都要哭了。”
他爱上了舞台，尤其是掌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内心充盈了满足感。韩佩泉剖析，”可能由于从小太缺少安全感了，我喜欢那个被围着看的觉得。“
音乐学院的舞台更大，红人更多，只是做个普通的韩佩泉早已不足以吸引眼神。参加中学里的赛事，韩佩泉穿着普通女装，唱流行歌曲。听着稀稀拉拉的掌声，他就晓得这场没戏了：“平平淡淡、很一般”。
穿男装大赛是他第一次感受“做自己”。他原本也不好意思，身边的好多同学也认为不适，但韩佩泉较真，就真的穿着无袖上衣，浓墨重彩地去了。
韩佩泉个子高，站在舞台上自有气场，台风颓丧。最后一个定格pose停下后，呐喊声响起。韩佩泉问我：“快手里有我在中学联赛的视频，你看见这些尖叫声了么？我感觉做自己时非常爽。”
装束成另一个样子是一种保护。初中时，同桌的女孩给他化了第一个内眼影。韩佩泉从小就有女人缘，身边女朋友、女性同事多，连快手上也是男性粉丝居多。
那个内眼影带来的赞扬，令他有了一种“化妆可以改变自己”的看法。他开始在网上搜教程，在小商场、地下商城买实惠化妆品：一块钱的眼线笔，两块钱的睫毛膏。
他心思巧，口红涂薄薄一层，抿一抿就成了渐变唇。这也导致了老师的注意，告状告到了父亲那儿。奶奶找到老师：“韩佩泉不吸烟也不酗酒，挺乖的小孩，学习还可以，就如此一个爱好——化妆，老师你就让着他点。”韩佩泉追忆说：“我青春期惟一的反叛可能就是化装”。
在长春，男生敢化装走在路上，“这不止背后议论，可能冲到我面前要打我”，但韩佩泉还是想化装出门，只不过出门躲着走，离人群远点。
那句韩美娟的流行语“打起精神来，宝贝们，自信上去”是他的真情实感。生活里，韩佩泉自觉得见过太多认为自己胖的、丑的、不敢做自己的人。他问：“为什么把自己藏起来？”
韩佩泉指责指责：“我的出现不是一种‘审丑’。”
“韩美娟”的出现，就是要让粉丝在皑皑人海里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韩佩泉。
04
一场17万人守侯的直播
在韩佩泉心里，“韩美娟”有完整的角色设定：她38岁，是一位老艺术家、社会女青年，还是知心姐姐；她有着凄惨身世，离异后带着两个女儿，同时也盼望着婚姻与爱情，懂得这些因果报应；她有了些阅历，懂得生活的苦，才会说出，“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还帮你”。
扮演别人，让韩佩泉得到了释放。一道红色的布帘，一块白板，就是韩佩泉的秀场。他摇动着身体，同时腾出手来控制音质。
有时，他还请母亲帮忙，配合着节奏播放音乐。但是父亲哪懂节奏，他就一遍一遍教，弄得啼笑皆非。他在直播里与人疯、玩、闹，直播对于韩佩泉而言，是宣泄，也是解放。
奶奶其实年龄大了，但也有童真。韩佩泉给她化装，两人一人扮宗介一人扮波妞，拍甜美的小视频。
有一次，韩佩泉直播时去上公厕，把麦克风交给姐姐，结果母亲一下子按出了原声音乐，把韩佩泉吓得冲进直播间。两人笑得直不起腰，韩佩泉讥讽妈妈：“大家该怀疑我假唱了。”
因为韩佩泉的名气，奶奶也迅速蹿红，在快手上有了26万粉丝。有一阵，奶奶查出甲状腺肿瘤，韩佩泉退网半个月。再回去时，奶奶的病况成了粉丝关心的焦点。
韩佩泉演着韩美娟的故事。那些精神语录有韩佩泉自己的影子，也有老人的影子。奶奶是个厉害角色，退休前在看守所里看囚犯，向来得理不饶人，受不了委屈。韩佩泉把对父亲的观察也融入创作里。
韩佩泉不要压抑地活着。他不要平平淡淡、不要舍弃，不要一腹部的苦没处说的委屈。
韩佩泉清楚，今日所受的忽然关注是因为“韩美娟”在全网红了，新粉丝对他好奇。但在快手，粉丝是从哪个爱跳舞的女孩追起，因为“爱他”留下的，他更乐意真心相待。
那天，直播间里除了坐着韩佩泉，还坐着年迈的妈妈。他和母亲一边翻看小时候的相片，一边向粉丝述说自己的经历：那些唇腭裂、被抛弃的故事。谈到儿子离世时，奶奶抹着泪，给韩佩泉补充细节。
韩佩泉带着母亲一起直播，现在父亲的帐号也有26万粉丝。
那天直播间里有17万人守侯着，倾听了这个19岁女孩的委屈与痛苦。
他相信，在某个城市、某个角落，一定有人正在经历着他经历过的事情：无论是唇腭裂、在校园被孤立，还是想做自己却不敢。“有人一定在迟疑，肯定的。”他想通过证明自己来鼓励他人。
真心能换来真心。在快手上，韩佩泉成了粉丝们的树洞，“都是长篇大论，有些持续发了一年”。每时每刻，他的快手私信数都在蹭蹭下降。
或许由于痛楚是相通的，所以粉丝乐意向他倾诉她们的故事。韩佩泉的私信里，有的来自患有唇腭裂的粉丝，也有的来自儿子患有唇腭裂的宝妈。他还记得有粉丝写：“感谢唇腭裂病人中能有你出现，让更多人理解我们。”因为这些线上社区的信任，韩佩泉感受到一种“赚钱得不来的价值感”：“觉得自己是被须要的，能帮到他人，很自豪。”
“韩美娟”会过时吗？19岁的韩佩泉说不清楚。他晓得风格只是风格，不代表他个人。他说：“不要从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去评价一个人，或者用大家所理解的碎片堆砌一个人，这样对他人很不公平。”而快手的粉丝们追的似乎不只是韩美娟这个人设，而是个19岁女孩带着家人突围命运的故事。
一路快速奔跑的韩佩泉停不下来。除了做个职业up主，他早已开始规划新旅途。只是此次他不再像儿时那样孤单，快手上有千万粉丝陪他一起走。他们像在追自己的人生故事一样，在评论区盖起鼓励的楼，“美娟你虽然去试！”“祝老爸尽快复健！”
19岁，人生才刚刚开始。韩佩泉也说不清未来走哪条路，但由于有了这种陪伴，他虽然有了胆气，“我有好多路可以走”。
文/吴禾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