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抖音，你看到的绝大多数热门视频都是精心设计的。
大量专业团队正在研究观众的喜好，量身定制逆向剧、甜宠剧、情感短篇。在这里，演员被称为“IP”和“大师”。他们就像没有真实人格的纸人。从霸道总裁，到群主，再到富二代小奶狗，都可以根据反馈随时调整账户。角色。
该帐户背后的年轻人通常刚毕业。他们的试错时间只有 3 个月。如果该帐户不受欢迎，他们将立即停止更新。在红海比赛中幸存下来的团队最终必须转向广告和电子商务直播才能继续生存。
我是工具还是创造者？ 25岁的李茂茂，短短半年，就经历了短视频行业的风风雨雨。也许生活教会她的不是在这里寻找意义。
01
未知的黑头
晚上11点，李茂茂拿起眉笔，在女星鼻子上一个个画黑头。周围的四位同事，大眼睛小眼睛都呆呆的站着。手头的作品卡在中间，等着她画完手上无数的黑点。
公司好久没有人了，只有她的小摄制组还在加班。去黑头的镜头已经重拍了3次。气氛越来越压抑。演员、摄影师、导演、制片人，五六个人都不说话，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李茂茂是一个抖音账号的编辑兼总监。这一天，我为去黑头产品拍摄了一个美容广告。账号是年轻女孩小璐的头像，拥有200万粉丝，在抖音上被认为是小网红。近两个月，公司为他们接到了近30个广告，平均每两天一个。这基本上是他们制作视频的最快速度。三个人要写书、拍摄、剪辑、出版，忙得没时间休息。几乎每天都熬夜到半夜一两点，早上10点加班。
那天晚上客户急着要拍片子，就一直在微信上，要求拍一部好片，然后发了一部给审核。黑头是用眉笔画出来的，效果出来的时候用卸妆水擦掉。剧本里写着“一些黑头”，“一些”是多少？
第一个，客户说，黑头太多，重做。
第二个半小时后，客户说黑头太少，不够明显，所以我又拿了一个。
每一个镜头，演员都要卸妆，补粉，一个个画针头大小的黑头。在特写镜头中，还要保证鼻子两侧没有油。
李茂茂开始泄气了。她上一次像这样反复折腾视频是两个月前，当时她热情地推翻并重写了一个剧本。剧本讲述了一个“自卑女孩”的故事：因为女孩长得不好看，公司同事嘲笑她身材差，嘲笑她吃太多，让她做最琐碎的事工作。同事不记得她的名字，总是叫她“你好！” ——直到有一天，女主找到了她，问道：“小彤，你没事吧？”
“谢谢！”女孩含泪转过头，一脸感动，“谢谢你叫我的名字！”
故事的灵感来自一位同事的真实经历。李茂茂一得到这个线索，顿时兴奋起来。她先写了一本很长的书，然后又马上缩短了。开拍时，李茂茂叫大家停下来：“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不要浪费，一定要改到满意为止！”
团队3天什么都没做，就一直在讨论这本书，直到李茂茂从午睡中起身，突然有了灵感。故事从大学生变成白领，从宿舍变成办公室，所有的拖沓都断了。 “开枪，算了！”每个人都很兴奋，一口气拍完了。粗剪和音乐之后，有些人的眼睛都红了。
视频当晚发布，几个小时内就收到了百万点赞，“好暖心”“真哭”……网友的点赞，评论太多，李毛毛的手机卡住了，25岁的小姑娘手抖脚抖，“天啊，网上这么多人吗？”
终于收到300万的爆炸之夜点赞如梦似幻。这部电影被观看了 4000 万次，吸引了 40 万粉丝。第二天的会议上，老板当众播放了视频，但还不够。 “让我们再看一遍！”作为奖励，老板当场拨出2000元，让团队去吃饭。
两个月后的这一刻，李沫沫的全部精力只能放在眼前这些假黑头上。客户和公司签了年盒，业务同事不敢得罪这个大客户。
“别拍了，我要撕了。”李毛毛再也受不了了，她的心中燃起了一团火。最近越来越找不到工作的价值了——今天的书匆匆忙忙赶出去了，现在没时间一遍遍打磨剧本，账号的点赞一直在下降，在千和三万到四万元。之间漂浮。增加点赞的音量，提高涨粉的速度，每天满足客户的爸爸们，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创作的乐趣已经耗尽。
李茂茂拿起电话，大声倾诉大家对自己业务同事的不满。之后，没看手机，就带着大家重新拍了一遍现场，刚做完工作。
业务同事没有再找她。片子几天后播出，数据很差，很快就被公司隐藏了。
02
《黄金六秒法则》
李茂茂今年25岁，毕业于新闻系。加入小鹿的时候，账号有20万粉丝，演员，摄影师，加上新导演李茂茂，一共3人，最多5人，行业标准3~5人。
该帐号属于成都的一家 MCN 公司。 2018年以来，大量MCN公司成立团队制作短篇视频。新人试用期月薪3000-4000元，公司设置孵化期——3个月内达到30万粉丝，正式立项。如果无法实现账户，整个团队将被“优化”。
MCN（Multi-Channel Network）公司可以理解为经营网红的公司。具体到短视频行业，MCN拥有全套的编剧、摄影、商业、公关。它可以将业余爱好者从零开始变成网红，帮助他们接收广告，打开直播，实现影响力。
“抖音99%的热门单品，你看到的每一帧都是精心设计的。”某MCN公司的内容总监肯定，四五年前，抖音当@>、快手刚出来，视频少，用户多，普通网友抓拍的瞬间很容易在平台上流行起来。到2020年，将有更多的从业者进入游戏，大量的内容将争夺用户的注意力。
一位短视频编辑描述了抖音的观看习惯：“就像选妃子，这个不好看，我马上选下一个。”用户打开APP，信息流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信息热门视频，“你点电脑上的综艺，不想看就关了窗口，然后搜索下一个。时间成本非常高。滑动一个短视频不需要一秒钟，完全可以忽略你的内容。”
这会强制短视频使用专有语法。就像李茂茂的热门视频，一出现就表现出冲突——小璐和另外两个女孩走在一起，一开始她们用旁白来提问：“是不是三个人的友谊，总有一个更多余的人？”下一篇，小璐一把拉住男友，哭道：“怎么不发朋友圈的合影？”接下来，白领小鲁被新人打中，文件散落一地……
这就是“黄金六秒原则”，先用冲突来吸引好奇心，然后拖着用户往下看。
视频镜头要快，一个转身动作需要2秒，现在需要剪到0.5秒，下一镜头一扭肩就剪。在后面的2分钟成品中，李茂茂连看都没看，要求不留一口气再挤出30秒的水。
不要测试用户的理解力，“抖音有4亿日活跃用户”——几乎每个受访者都会提到这个数字，然后马上提到下一个数字：“中国的本科率可能不到5 %" - 要把播放量做大，内容要下沉，下沉越深，越矛盾，越直白。不要尝试高级相机语言。如果主角有心理活动，就跟旁白一起念出来。主角回忆往事，视频变成黑白。
“自卑女孩”的视频也被夸大了。现实生活中有多少公司可以这样当面嘲笑一个女孩子？李茂茂坦言，那些台词是刻意贴上标签的：“你需要夸大一点，让观众在很短的时间内直接感受到她的悲伤、凄惨、被歧视的感觉。”
配乐是最后的辅助。 抖音的剧集配乐大多是三段式，先是轻快的，然后是“轰”的声音开始铺垫悬念，最后是轰动的正能量催泪弹，或者说R&B配乐，结合慢动作加强酷炫角色设计。
为什么在 抖音 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预设音效？ “你没有夸张，观众根本感受不到你的情绪。”长沙主编普普曾经剪过电视台的综艺节目。在综艺节目中，可以慢慢铺开一条叙事线，十多分钟后才推高潮。在情节点，镜头可以在客人脸上停留几秒，慢慢展现他们的情绪变化。此时的配乐是辅助情感，必须小众，否则观众会被过时的旋律抢走，觉得这个电视台太落伍了。
开始做抖音后，观众被眼花缭乱的剪辑一路推到最后，只剩下十多秒的时间。扑扑再也不用花时间找歌单了，用户已经被抖音的曲库驯化了，选择自己最熟悉的BGM，“没有名字，我是谁……谁的荣耀不在伴奏泪水？” “我的妈呀！” “迎风！” ...音乐带来直接的感官刺激，观众会立刻感受到亲切、快乐或清爽。
视频制作得越紧凑，情绪越饱和，电影被观看的概率就越高。 “完成率”是评价平台算法的重要标准。有些帐户甚至将完成率缩短到 10 秒内。看了一句话，破绽多多的毒鸡汤就扔在那里，没有文字。观众在评论中挑刺，也能增加评论互动量。
李茂茂读书时去报社实习。经过两个月的实习，她有机会发表了一篇关于豆腐的文章。她还曾在一家广告公司担任策划师，为一场足球比赛撰写了全文公告计划。几个晚上后，我做了一个200页的案例策划PPT，包括直播、抽奖、公关草稿。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但她惊讶地发现，这个案子只用了一个微博就被执行了。
“我的工作有什么意义？”李茂茂问他的导演：如果甲方根本不想执行，那我们的头脑风暴是为了什么？导演被这个问题所困扰，想了很久才想出一个答案，说，不管怎样，我们的方案中标了，公司有钱养活这么多人。这个回答并不能说服李茂茂，她赶紧辞职了。
在抖音中，平台算法会奖励高完成率和高点赞的视频，即使是只有一个视频的新账号也会将其推入更大的流量池。 100人观看，1000人观看，10000人观看……李茂茂亲眼目睹了《自卑少女》视频被不断推入新流量池的过程。她的面前并没有真正的混凝土“水池”，但她可以感知到。我写的小故事层层涟漪荡漾开来，让很多人同时落泪。超过 300 万人用拇指按下点赞，还有什么比这一幕更让人满足的呢？
03
霸道总裁也卖口罩
鹿的形象开始出现在成都不同角落的手机屏幕上。李茂茂和演员小璐下楼去买水，便利店的收银员会惊讶地问：“你是那个，是那个室友……？”请问，你是鹿吗？
粉丝们开始把小璐当真人了。有高中女生每天给小璐发私信，跟小璐聊买新手机，看新电影，各种生活想法。一些铁杆粉丝会点赞、评论、转发每一个视频，并留在直播间等着和小鹿聊天。
视频“自卑女孩”收到的私信最多，其中一条来自一个叫“小彤”的女孩。女生说从小身材就不好，在视频里也有过同样的经历，“我以前都不好意思，说吧，谢谢你这个视频安慰了我。”李茂茂非常激动，还给闺蜜发了截图：“我好开心！”好友的回应让李毛毛谈了半天，朋友说：“是的，内容就是我们文科生改变世界的法宝。”
“小露”的性格越来越丰满了。她二十出头。恋爱时间长了，男朋友就会忽视她。公司领导会强迫她加班。她的父亲将送她上大学。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没那么幸运的邻家女孩。
温暖的共性拉近了小鹿和粉丝之间的情感距离，但会严重限制这个账号未来的商业价值。
2019年，业内最火的当属酷剧和甜宠剧的反转。泼水渣男，撕绿茶小三、骂坏婆婆……今年6月，我在长沙一个叫“@李路飞”的账号上看了几起枪击案。账号拥有500万粉丝，酷女孩角色。
在现有的86个视频中，李路菲一时是野蛮女友，一时是女黑客，又是懂武术的热心路人。当两个黑车司机想要侵犯她的时候，李路飞可以瞬间将大家伙打倒在地，让两人逃跑。与她CP的男孩是公司的另一个帐户。这个男孩一开始是个霸道总裁。一个半月后，他变成了一位富有的少爷。最近，他走的是富二代小奶狗男友路线。他们美丽、富有，拥有漫画人物的高强度力量。员工布下的陷阱总是很快被他们识破。偶尔李路菲受委屈，男友也能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边。
只有一次，李路飞真的遇到了硬茬：富二代男孩欺负姐姐，男孩的恶母直接扇了李路飞一巴掌，在他所有技能都用不完的时候，神秘的追井——穿着打扮的人出现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几巴掌又打回去。坏妈妈被一个电话吓得瘫倒在地：“你得罪谁了？余氏集团撤了，我们完蛋了！”
在这些曲折中，主角们总是扮演着社会上最强大的角色。 “这只是为了达到酷点。”该账号的一位编剧告诉我，“我们要把普通人在生活中得不到的东西，以及他们所受到的委屈放大。人物足够强大，最后击中痛点，凉快给别人。” 编剧连续写了一个月的《绿茶》系列剧情，“生活已经够苦了，你不要再看你的短视频受苦了。我只想看甜蜜的爱情，不要再虐了。。”
账户负责人石继琰今年27岁。她系统地学习了编剧课程。她写过话剧剧本，知道角色的一言一行都必须符合角色的设定，但现在，爱与恨都没有理由，“我要做好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是抖音，这是抖音。”
李路飞的甜宠剧情，基本是为了加速偶像剧的糖戏呈现。在误会和小脾气之后，双方总是要和解。结局往往是李路飞不小心撞到对方的怀里，霸道的吻，或者男友的“墙咚”。
最后一幕是某天拍摄的，男主和女主面对面，对视，然后亲吻。石继琰在现场一遍遍地调整摄像机位置和角度，研究摄像机位置的角度。
为什么不亲吻呢？ “看在抖音的份上，没必要……”长沙盛夏的时候，石季妍已经汗流浃背，她还是尽量让借的看起来更可信，“如果你真的很亲，演员的牺牲太大了。”
李茂茂也曾尝试为《小鹿》写逆向剧情，但双剧中的女星一般都比较硬朗，眉毛画得很高，可以挑眉，甩头发，给个冷笑。小璐的样子，倒是没有冒犯的意思。演员小璐自己也爱笑。她个子不高。聊天的时候，她总是翘着鼻子笑，给人一种轻松的亲和力。团队试图让她训斥喜欢占小便宜的同事，还制作了一个魔法手镯赋予她超能力。这些夸张的情节最终效果不佳，小鹿还是适合写更真实的故事。
显然，写实感人的故事远比曲折曲折的酷剧难写。后者不需要遵守严格的逻辑，编剧难度大大降低——这也保证了账组可以反复拼接热门元素，流水线作业保证每天都有输出.
稳定的产出意味着当团队开始接广告时，现金流更加稳定，从而使团队保持活力。
一位知名娱乐公众号博主告诉我，2020年上半年，美妆广告商几乎集体从公众号转向短视频。很少有美妆品牌还在讲述品牌大使或品牌本身的故事，而这种品牌塑造太慢，无法衡量。相反，在一分钟的短视频中，产品的功效肉眼可见，消费者直接领取优惠券下单。
无论是霸道总裁、野蛮女友，还是刚刚被欺负哭泣的上班族，所有故事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剧情进行到一半，主角会突然转过头，瞬间从剧情中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面膜：这款面膜富含法国钻石粉和东京夜樱成分，可以抑制黑色素沉着。从此，你再也不怕熬夜了！
《小鹿》粉丝突破120万后，公司开始接广告，一个月内接了15个广告。 抖音上的广告很硬，很多客户要求必须口头添加，不能融入正常内容。李茂茂的原创，很快就变成了广告主的命题作文。
李茂茂约了直属主管，去公司老板面试，想问问能不能把广告推回去，不耽误正常的内容更新。
“不能拒绝所有广告。”老板驳回了李茂茂团队的投诉。业内人士早就知道，内容和商品之间存在天然的冲突，但MCN开户的最终目的是赚取广告费。 “小鹿”团队每个月的运营成本在4万到5万元之间，工资、站位费、行政人员工资、水电、道具损坏……所有的消耗都算清楚了。如果它不赚钱，公司将保留这个帐户。图片是什么？
04
复制还是不复制
李茂茂下班时间越来越晚，逐渐延长到晚上12点和1点。在她开始接广告后，写剧本变得非常痛苦。她一直希望在广告中表现出更多真实的情感。
“我也屏住呼吸，我还是想向公司证明，我可以。”
“原来我做不到，”她说。
公司要求“小露”一周换3次，最好一周换5次。李茂茂的灵感正在枯竭，粉丝更是不满。他终于达到了200万粉丝并开始下降。 点赞 数据也在下滑，评论里经常有人骂：小璐，你这么好心的人，怎么能行？文章都是广告，你这么缺钱吗？
成都的冬天，天气寒冷潮湿，李茂茂感冒了，来不及就医。几天后，他出现高烧和喉咙痛。他不得不去医院进行雾化，团队不得不停工一天。演员小璐和摄影师想安慰李茂茂，打算自己写剧本。
“你们两个能写什么？”没想到，晚上10点，李莫茂真的收到了两本笔记本。摄影小哥翻新旧剧本。一打开小鹿的文件，李茂茂就笑了起来：小鹿连第三人称都不会写，她用“我”，像个小学生，开头的台词是“我爸今天对我发脾气，我好伤心好难过，开始哭了。”
剧本不行，但李茂茂还是很感动的。她终于修改了一个新剧本，参考了小璐的真实经历：小璐原本在家乡的政府部门工作，工作稳定体面，却突然跑到成都，想去大城市做一个进击。为此，她的父亲责骂了她，而这六个月来，双方一直处于冷战状态。
在拍摄的故事中，小鲁与父亲因创业吵架，最终和解。两人拥抱在一起，既泪流满面，又感人至深。
影片收获了难得的26万点赞。出狱后，小璐突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直截了当地问：喂，你有钱买羽绒服吗？
这个视频给了团队最渴望的成就感，但还是没有达到公司的考核目标——公司要求账号到第6个月时每月关注60万，平均每周关注15万，并且平均分配给4万到5万粉丝，李茂茂用1:10的比例换算，也就是每个人应该有4万到50万点赞，“这么一想，我觉得压力很大，什么都不做就出来了。”
同样在成都，一位在行业工作4年的资深编辑兼导演直接算了算，“一个抖音账号的ROI（投资回报率）需要达到6，也就是说，如果你投资一万，赚六万，就可以扣除各种沉没成本。”很多从业者早就认同这个行业内容创作的原则：要想真正的盈利，一个账号不能算是作品，而是一个产品，而数据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情感没有价值.
李茂茂想过砍掉或者降低频率，再拍一本好书，不过这是职业自杀。石纪焱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对作品没有留恋，写一个扔一个，以后不会再做。”她跟下属说，发了一个小时的视频，点赞如果你只有一千多，你就知道这没用，放过自己，明天再努力。但是一周只上映一部电影是绝对不可能的。影迷一旦不能刷新新片，就会忘记自己的账号，也就没有人气了。
所有公司都在狂奔，不可能有高频输出和高质量。文案和借阅在这个圈子里很常见。类似的情节互相抄袭。粉丝们也会在别人的视频下@，希望自己喜欢的网红能按照本书“自定义剧情”。
抄袭的成本效益非常高。一个成熟的团队，最早可以在一天半的时间里一个一个地模仿，拍出一模一样的电影。有时 点赞 的翻拍数量比原版还高。
“自卑少女”的视频在进入抖音热门前3名后迅速被大量复制，引发了歧视性报道风潮。剧组没有合适的演员，要找个漂亮的姑娘演的尴尬。一些精美的仿模特点赞也破百万了。
当她的数据落下，李茂茂不得不面临“抄不抄袭”的抉择。在她发疯的时候涨粉，公司的其他团队邀请她去讲课，分享她的经验。几个月后，公司的同事看到流行款式的视频，会反过来向李茂茂建议：你也可以拍张照。
有一天，工作最忙的时候，小璐想请假给室友当伴娘。到底是留下来赶工作，还是履行学生的承诺，参加好朋友的婚礼？李茂茂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立即写了一个剧本。故事是关于四个女孩的。她想与公司其他几个账户的演员共同制作。其中之一是拥有数百万粉丝的庞大人数。转移。
李茂茂洽谈了租婚纱伴娘服的店铺，还给大家换了本子，但是几个账号一直无法就镜头的分配达成一致，催李茂茂换了好几轮，终于联合制作仍然不赞成。
几天后，李茂茂无意中发现，拥有百万粉丝的大号已经悄悄拍摄了这个故事。剧情基本由李茂茂设定，视频收视超200万点赞，上榜抖音热门榜单，公司群纷纷恭喜。
似乎没有人关心这本书的创意来源。老板这次还是为数据高兴。他安慰李茂茂：大家都一样，都是在为公司赚钱，大家赚钱的时候都有钱！
李茂茂从来没有消化过这件事。半个月后，她带着小璐的团队，修改重拍了剧本。视频收到48万点赞，高于账号平均点赞数据，但一夜爆红的奇迹并没有再次发生。某种坚固的东西开始瓦解，李茂茂发现自己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对职场的期望是不是太高太漂亮了？”
05
“我的职业生涯太短了”
今年7月初的一天，凌晨3:00后，李茂茂还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2020年上半年，她在不同的MCN公司跳槽、面试、跳槽、面试。今晚，她甚至还想学英语，以后还要考英语老师。
2019年冬天，整个“小鹿”团队集体离职。寒冬过后，数据一落千丈，广告主不再招人，几个人的薪水从高峰期提成的2到3倍缩水到几千元。恶性循环已经开始。以往拍戏的时候，几个年轻人总是毫无顾忌地互相抱怨、贬低对方。渐渐地，吐槽的声音不一样了——拍广告的时候，李茂茂直接问小璐，能不能对自己的表现要求再高一点？ Xiaolu retorted: Haven't you read so many books? Why can't you write such a simple bridge? When this is said, everyone knows that they are hurting each other. In the past, after get off work, this group of twenty-three or four-year-olds would always have dinner parties, play cards, and dance at night. In the next few months, their only wish was to finish the film before 12 o'clock.
After work became a burden, it was difficult for Li Maomao to write beautiful, soulful stories. The popularity of 2 million fans seems to be extremely limited at this time. "Xiaolu" is a character trapped in the 抖音 screen. She is like a paper person. Outside those little stories, people don't know who Xiaolu is. What do you like, what are your values. Except for a limited number of heads, most of 抖音 internet celebrities are unable to participate in offline activities - their influence on reality is too small, different from the classic roles in film and television dramas, the roles of internet celebrities It is customized according to the hotspots and has a limited time to enjoy. Once the audience closes the APP and closes the account, they will be completely disconnected from this image.
When Xiaolu was crying under the camera, her pitiful appearance was always heartbreaking. In the last few months of the account, for the sake of data, Xiaolu was filmed crying almost every day, and the girl's mood was close to depression. One night, it was late into the night, and when the little deer stood up, her eyes instantly turned black, her headache felt as if it had been slashed by a blade, and her heartbeat was terrifyingly fast, so she decided not to do it anymore.
If there is no collective resignation, the account of this 2 million fans will most likely only be broken. The director with 4 years of experience listened to me retell Li Maomao's story. To put it bluntly, an account with less than 5 million fans has a life cycle of 6 to 8 months. He has several such accounts in his hand, and the content is iterated every one and a half or two months, from reversal of cool dramas, to jokes, to heart-warming positive energy, every trend must be followed. The account enters the late stage of its life cycle. The ultimate fate is to change the team members to open a new account. The old accounts follow the 热门 large group, pick up a little advertising list, and send out frequent advertisements to drain the last bit of traffic value.
Starting from 5、 in June, the situation of Shuang drama reversal drama is also changing. Now open the announcement group of local extras, and you can find that the information of middle-aged and elderly actors has disappeared - this shows that there is no more information on the market. People are filming the plot of "Tear the Evil Mother-in-law" again.
The number of "Xiaolu" has been broken for half a year. The last one is the stock issued by the company in April. There have been comments below: Xiaolu, have you forgotten your password? when will you be back?
The little deer is not coming back. Recently, when Li Maomao and Xiaolu interviewed for the same company, the interviewer directly commented that Xiaolu's appearance was not outstanding enough, soft and weak, "it's quite suitable to play a 'green tea bitch'". One company's businessman heard that they were forced to shoot advertisements, and they were very disdainful: a dozen advertisements a month are nothing, if we replace them, it is possible to have 31 advertisements a month.
After coming out of the interview company, Li Maomao gradually understood why his former colleagues rushed to shoot the script - the big team is under more pressure, they are also working overtime every day, and the advertising KPIs on their shoulders are even greater, these people have to make money to support the entire company. Everyone is eager for a blockbuster script, the pressure is too great, and no one handles things well.
After losing her job, Li Maomao rarely brushes抖音. She began to resume the habit of reading books and watching movies. In the first two years when she was the busiest at work, she tried to sit still and watch "The Thief's Family." This Japanese film won the Palme d'Or at Cannes. Many of Li Maomao's friends were discussing it online, so she forced herself to sit down and watch it too. The plot of the movie has been relatively exciting and ups and downs, but Li Maomao still felt restless. She fell asleep quickly, woke up and played it again, and continued to fall asleep again.
Now time seems to have returned to its normal speed, and Li Maomao can read novels again. She recently read ancient poems and liked "The Newlywed Mother's Poems". "Three days into the kitchen, I wash my hands and make soup. If I don't know how to eat, I will try it first." She is fascinated by the careful thoughts triggered by a bowl of soup. What she does best is also tell a deep story from small cuts.
"My career is too short." Li Maomao always wanted to continue a project with Xiaolu, but found that the two seemed to be stuck in the same position. Xiaolu himself also filmed 抖音 and was a Douyu anchor. After trying for a while, he realized that he still needed a professional team to help operate. A funny question is that she found that when she was photographed by a DSLR and when she was photographed by 抖音's beauty selfie, she was completely two people-in the beauty camera, her eyes were bigger, her chin was more pointed, and she was the same as countless internet celebrities. Hit the face, completely obliterated the crowd.
Li Maomao also clearly knows that his talent cannot support long scripts, so he can only write short stories. She has studied Bilibili. Cross-app is equivalent to cross-industry. Most of the UP owners on Bilibili have their own specialties. Her specialty is actually writing short stories, expressing the emotions that ordinary people want to say, and causing resonance. "The short video is still in the bonus period, I may still have to look for opportunities here."
But how to realize it, both of them are still stuck at this level.
At 4 am, Li Maomao opened 抖音 again and searched for "little deer". When looking for a job, she would always open the "Xiaolu" account to show it to the interviewer. Two days ago, she saw fans urging her to update.
"Xiaolu", search, the familiar avatar pops up, but the name is changed to a new one.
Click again and all the videos are gone.
Li Maomao's heart trembled, she realized that the company was going to use this number to promote new actors. She had this mental preparation. When Xiaolu went to the interview, she had heard that the former company was recruiting people to operate the "Xiaolu" account, and then the number of existing fans went down.
Li Maomao immediately took a screenshot and sent it to Xiaolu, but the other party didn't say anything. Overnight, all the videos and comments disappeared, and the two girls each looked at the screen, digesting the ending that would come sooner or later.
In the early morning of the next day, the avatar and cover image of "Xiaolu" were also replaced by a strange boy. Like evaporated dew, the image on the screen is gone.
Due to the request of the interviewee, Li Maomao and Xiaolu are pseudonyms
The original text was published in the August 2020 issue of Zhizu GQ, the text has been slightly adjusted
